等郭华走后,李兆兰还是没能从美梦般的眩晕挣脱出来。
她只要一说就被人骂疯子的三十二日,居然轻轻松松地帮她赚到她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李兆兰飘起来了。她终于感到,上天是如此公平。
她曾经那么痛恨上天一点儿也不公平。
李兆兰有两个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只不过那两个人已经和她渐行渐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们一个长得貌美多姿,文化水平不高,但还是被富豪包养,每天晒晒名包豪车,日子过得极其潇洒,哪怕李兆兰瞧不起她,但也打心底里羡慕她唾手可得的财富。
另外一个长相一般,却头脑聪明,考上好大学,有份体面的好工作,时常在朋友圈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做些她理解不了的所谓“项目”和“工程”。
只有她,没有美丽,没有聪明,平庸地长大,平庸地融化在人群底层,平庸地为着生活苦苦挣扎。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么熬下去,永不见天明。
直到三十二日出现。
上天给她的公平来得太晚了,但好在,终于还是来了,来得如此不平凡,如此珍贵而惊心动魄,足以弥补她过往三十年人生中所有的平庸和辛苦。
对于易阿岚来说,三十二日是在他本就不公平的人生天平中,在苦难的那一边又加了一块沉重的砝码。
枪械对男孩似乎一直有经久不衰的独特吸引力,性向不同于大部分男人的易阿岚也不例外。但把练习枪法当做拯救自身死亡的途径时,就完全没办法去享受玩枪的愉悦。
周燕安手把手教他怎么握枪,怎么快打开保险装置,怎么提高命中率。
易阿岚一遍遍地练习,由一开始的挑战变为枯燥,最初让他极不适应的枪声也变得寻常。周燕安说他现在淡定的样子,只要在三十二日里得到空,随便朝哪开一枪,许俊斌都要被枪声吓到,那么易阿岚在气势上也赢了。
经过十天的练习,易阿岚的命中率由十四、五十环提高到七十多环,偶尔状态好能达到八十环以上。这样的命中率对付一个像许俊斌那样身材高大的普通人足够了。
周燕安便将易阿岚的练习由定点射击改为移动射击,要求当然不会像对待军人那么高,只要能保证临危不乱、成功开枪、命中别偏差太远、能吓住人就很好了。当然,如果可以提高命中率,还是尽量提高得好。
在易阿岚对移动射击稍微了解点后,周燕安又给他的右脚脚腕绑上坚硬的木板,限制他脚踝的灵活运动,让他习惯三十二日里扭伤带来的行动不便。
易阿岚注意到近段时间周燕安的手机铃声响得格外频繁,而他也从不改为静音,想来都是很重要不能错过的来电。
“你继续练。”周燕安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他拍了拍易阿岚的肩膀,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
易阿岚右眼瞄准了一个点,但迟迟没摁下扳机。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种急迫,好像周燕安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可能没办法一直陪着他了。
“喂,班长。”周燕安在安全隐蔽的角落接通电话,这是一通信号加密的电话,没人能监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我知道。会议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在那之前赶过去的。现在……现在还不行,我所了解的内容都已经全部提交在报告中,我早几天到也没有作用。”
周燕安看了看易阿岚的方向:“我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但真的很抱歉,我这里有人命关天的事,我会做好平衡的。可以,我接受保护,但我希望他们能隐蔽些,不要吓到别人。”
周燕安回到射击馆,看到易阿岚坐在沙凳上呆,他走过去:“累了?”
易阿岚偏头看他,问:“你是不是有要紧事要做?”
周燕安少见地皱了下眉:“是有点棘手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大概还有几天吧。”
易阿岚点点头,忽然冲周燕安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
周燕安感到胸腔像是被什么轻轻敲击着,声音较平时更柔软:“怎么和我说这些。”
易阿岚说:“感觉我好像是你的累赘,如果不是我,你就能安心去做你的事。而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是在无条件救我。”
周燕安面部表情柔和地舒展开,安慰道:“我在帮你,其实也在帮我自己。”
易阿岚好奇:“怎么说?”
“三十二日对我来说也是很可怕的。”周燕安坦诚地说道,“它可怕的地方不仅在于存在的物质,还在于那些难以确认存在的精神上的一些东西,在那里会产生一种很不可捉摸的孤独,就像三十二日本身那样很虚假又很真实。因此,在三十二日想到你也在,我会感到精神上的慰藉;在现实中看到你,我就知道我还清醒着。”
还有的话,周燕安没说。他想说易阿岚其实能给人安全感,不是那种体型、武力上直接的安全感,是像捧着一束带有露珠的绿叶、知道绝对无害又感到清爽惬意的安全感。
易阿岚已经够开心了,眉眼竭力掩藏但还是生动地流淌愉悦的音符。
“所以,现在好好练习下怎么逃生吧。”在易阿岚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周燕安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将他推倒。易阿岚坐的是沙凳,没有靠背,几乎立刻往后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