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妈妈写的地址,找了许久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这里,本来已有些许的不耐烦,可在踏入小巷的第一秒,心里的烦躁便被欢喜所取代。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美妙的巷子。
我循着一个个门牌号码找过去,心想那个纪医生还真是很会挑地方呢,这样幽静的环境,对治疗心理疾病,想必会事半功倍吧。
站在心理诊所的楼梯前,深深吸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什么的西曼,不要害怕!然后朝三楼走去,可刚上几个台阶,一阵强烈的风从耳边擦过,紧接着眼前冒起了无数星星,然后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脸颊传来,我痛呼一声,伸手一摸,手指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我猛地回头去望,看到楼梯口一抹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而后听到摩托车动引擎的轰鸣声,我顾不得疼痛,捂着脸颊飞奔下去,却只看见摩托车飞扬的尾气以及越来越小的一个头盔。
“靠!”我忍不住狠狠地咒骂一声,“混蛋,你最好祈祷老天别让我再碰见你!”该死的,撞了人竟然装作若无其事!鬼知道那家伙穿的什么衣服,袖子上竟然有凶器!
当我带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走进心理诊所时,诊所里的那个女助理吓得尖叫起来,她的叫声将房间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引了出来,他蹙着眉冲女助理说:“mIss黄,这里需要安静。”语气很轻,却不怒而威。女助理低了低头,说抱歉。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然后扭身回了房间,片刻后拿了一只医药箱出来,二话不说就将我拉到沙上坐下,然后迅疾地取出棉球与药水。
我看着这一气呵成的一系列动作,连药水刺激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只傻傻愣愣地望着微微偏头细心而轻柔地为我清理伤口的人,我们离得那么近,近到我能看到他颤动的睫毛与皮肤上的纹理,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令我有瞬间的恍惚,那种感觉很温暖,就像是……像是,父亲的感觉。
我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好了,西曼。”他忽然起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冲我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跟你妈妈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纪睿,你可以叫我纪叔叔,当然,也可以直呼名字,”他眨眨眼,“这样,就不会时刻提示我已经老了。”
我愣愣地跟他握手,心里却在想,哪有呀,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西曼一点也不像妈妈呢”,纪睿竟然说我与妈妈一个模子印出来般,他的眼光……真奇特。
“脸怎么回事?”他又开口。
“被一只没教养的野猫抓了!”我愤恨地说。
“现在小野猫也这么聪明吗,专挑漂亮的脸欺负?”他挑了挑眉。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的抑闷一扫而空,真要命,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喜欢被赞美呢?
也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喜欢上纪睿,哪怕他是以我十分抗拒的心理医生的身份出现在我生命中。那种喜欢,与爱情无关。我喜欢他年近中年依旧英俊,他的风,他的细心体贴,他的睿智。我心目中的父亲形象,就是纪睿这个模样。
“我没病。”我直直望着他,很平静地说。
“嗯,我知道。”他也望着我,“青春期的爱情,就是用来疯狂的。”
那一刻我简直想要握住他的手,说一百句谢谢。
“那你疯狂过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把纪睿当做了年纪相仿可以任意聊天的朋友了。
“自然。”他笑了笑,不愿多说。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像我以为的心理医生那般,对我诸多提问,然后一副救世者嘴脸给你一条又一条照本宣科的建议。
我窝在他工作间那个柔软的大沙里,吃了许多mIss黄亲手烘焙的绿豆饼,喝了一杯香浓的茉香奶茶,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香甜的梦。第一次,我的梦里不再是暗夜中没有尽头的河堤与寒冷刺骨的冰凉。
再醒过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纪睿正埋头伏案。我轻轻推开玻璃门,站在阳台上往下望,小巷里的路灯是那种轻柔的白,一盏盏掩映在杨柳树下,散出的淡淡光华令人心里忍不住变得柔软。
忽然,我的目光被不远处一家咖啡吧门口一对相拥的男女的身影吸引过去,男人走在右边,揽住女人的肩膀,他正偏头对女人说着什么。尽管隔着长长的距离,尽管只是偏头一刹那,尽管灯光不是很明亮,但我还是看见了那个男人的面孔,好像是……蔚蓝的爸爸。可他拥住的那个女人,却不是她妈妈……
“睡得好吗?”身旁忽然响起纪睿的声音,我怔怔地偏头,再回头时,咖啡吧门口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我揉了揉眼,再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没事,我要回家了。”我掐了一把手臂,在心里告诫自己说,大概是刚睡醒时的幻觉,嗯,一定是幻觉!蔚叔叔对阿姨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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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晚了,可我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犹豫了很久,终是爬起来打开手机拨蔚蓝的电话。可反复拨了好几次,始终提示不在服务区。
愣了愣,我转拨给了亚晨。听了很久的铃声在我打算挂断时终于传来他迷蒙的声音:“盛西曼你是猪啊!这么晚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