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曾经说过,有能而不赏,有义而不彰,此国之大患也。臣下总结为‘付出就应该有回报’!今日臣下为国思辩,要耗费多少精神力气?所用之学,更是多年积累而成,如果用来比喻商人经商,臣下也是要花本钱的,商人都会知道将本求利的道理,何况我辈士大夫?君上就忍心看着臣下辛苦忙碌,明明出了本钱,却赚不回应有的利益麽?”
白栋望着老赢连,眼中是无比的真诚。
“将本求利?为国效命是何等光彩的事情,这小子居然能联系到做生意?脸皮之厚,为亘古所未见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殿中君臣听得眼都直了,这小子竟公然与君上讨价还价,这还是纠纠热血的老秦子弟?这还是高冠博带,出则车、食则肉的士大夫?丢人啊。。。。。
公子少官想要击掌叫好,幸亏被嬴渠梁一把拉住了,这时候击掌不是害了平安郎麽?平安郎也是,当众向公父索要赏赐,这可是老秦开国以来没有过的事情,就不怕落个贪财的名声?
杜挚却是两眼放光地看着白栋,精僻、独到啊!这小子说得没错,商人用本钱买了东西,自然是要高价卖出去,这才是经商的道理,读书人读到头都要白了,才有了满腹的学问,这学问当然就是本钱,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凭什么要白用?给国家也不行啊!这就是杜某的知己啊。。。。。。正要点头,忽觉有人怒目而视,正想回瞪过去,却现是老师甘龙,忙低下了头去。
“白栋,你好大胆!你是老秦国臣,吃着我秦国俸禄,就该为国出力,难道寡人不赏,你就不肯为国尽力了?”老赢连这次是真怒了,这小子仗着自己宠爱,简直是胡作非为,你要钱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君臣私下里说说不行麽?一定要当着满朝文武说这事?
“打他屁股!”
竹帘后传出骊姜吃吃的笑声“臣妻倒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如此贪财成性,老秦国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赢连撇撇嘴,原来你喜欢一个人就要打他的屁股?士大夫最重风骨颜面,脊仗可打、杀头也行,打屁股却是最大的羞辱,自己这个老婆太过了“细君不要胡说,这小子毕竟于国有功,怎可随便就打屁股?”
国后喜欢钻在帘子后偷窥的事情已经是老秦朝堂公开的秘密,甘龙咳嗽几声,瞪了一眼那些捂着嘴偷笑的臣子。这位秦国国后可不是普通女子,当年君上能够成功复位,她当居功,遇到有难以委决的国家大事,君上都会与她商量,帘后听朝,实不算祸水乱国,反是与老秦有利,这些臣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白栋只当没看到躲在竹帘后的骊姜,仍是笑嘻嘻地说话“臣下请君上赏赐,其实是为君上考虑,怕您被天下人耻笑啊。。。。。。”
“哦?你当殿讨赏,难道天下人耻笑的不是你白公大夫,反倒会是寡人?”
“君上啊,现在不仅是秦人和魏人关注和谈一事,恐怕就连山东诸国和周天子都在关注。等到臣下说服了那卫鞅,自然可以赢取上大夫等人的赌注,可那时天下人会怎么说呢?天下人就会说,秦国真是穷困啊,为君的没钱赏赐臣子,幸亏那个叫白栋的臣子聪明,知道和众臣订立赌约,这才没有白白为国出力,秦国可怜啊,天下名士是千万不要去秦国的,因为这个国家有功不赏、有错必罚,不是伸展之地。。。。。。”
白栋走上几步,深深一躬“为人臣者,又怎能让君上担此非议?臣下思之再三,哪怕君上怪罪、群臣讥讽,也要勇往直前,君前讨赏!”
这小子真是能说,莫非清溪门人都是这样一副好口舌麽?明明就是开口要钱的龌龊事,他偏偏能说得慷慨激烈,落地有声。还勇往直前?这个词语倒是新鲜,用来形容战场上为国杀敌的战士再合适也不过了,可放在他身上怎么就这样怪异呢?
赢连已经无语了,群臣更是面面相觑,有心驳斥,却感觉这小子说得不无道理,骊姜更是乐坏了,拼命捂住嘴巴才没笑出声来,这小子有趣,太有趣了。
“你想要多少赏赐?”
赢连算是想明白了,不给钱这小子估计没完,他不怕丢人,自己这个国君还怕呢。
“自然是多多益善,如果够买两千亩良田,那就更好了,臣下先谢过君上。”
白栋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目光却飘向了竹帘后面。
“岂有此理,君上,这小子在说臣妻呢!”
“也怪不得他,谁让细君你截下了他两千亩良田?这小子不好惹,以后还是不要招惹他吧。”
轻轻揉了下脑袋,赢连无奈道“寡人可没这么多钱,就五万钱好了。不过,你若是输给了那卫鞅,可休怪寡人无情!寡人不要你的脑袋、也不打你的脊仗,只会打烂你的屁股!”
“嘿嘿,君上有所不知,臣下在清溪时修炼过一种屁股神功,所以最不怕打屁股了。而且臣下必会赢了那卫鞅,君上怕是没机会打臣下的屁股。”
卫鞅与这小子果然关系暧~昧,自从那日国宴激辩,老秦国各种手段尽出之后,秦国再有什么安排,都被他一概拒绝,只说再不能见到恩相,就要返回魏国。从雍都匆匆赶回的几名才辩之士要寻他论辩,也一样不为接纳,可说到要与白栋论辩河西之事,竟然一口答应,而且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显然是期待已久了。
论辩之处就安排在栎阳殿,不过这一次主角是白栋和卫鞅,赢连和秦国臣子只做旁观,这次论辩关系两国国运,要解决的是国土之争这种大难题,所以赢连还特别允许天下名士参与,但凡有在秦国游学的士子,略有薄名的,都可以前来听辩。这是秦国对士子阶层示好,也是要借天下名士监督,免得那卫鞅输了赖账,毕竟论辩是一回事,他肯不肯真心帮助秦国说服公叔痤,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拿出五万钱虽然很肉疼,赢连还是很期待白栋能够再次创造奇迹。两口子都嘀咕过了,如果两国和谈可以顺利进行,以后对这小子还是要多多友爱拉拢才好;骊姜甚至主动要求归还那两千亩良田给白栋,当初就是耍耍老女人的小性子而已,这小子若真是国之贤才,她还是能够分辨轻重的。
就连那些下赌注的秦国大臣,其实多一半也是希望白栋赢的,输的毕竟只是小钱,秦国只有真正安定了,他们和他们的家族才会有更大的利益,除非是杜挚这种实在想不开的人,一会儿希望白栋会赢,一会儿又在暗暗祈祷卫鞅获胜,最好是老天开眼,让他们两个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打个平手?不对不对,按照赌约白栋不能辩赢就算是输,那样对老秦国十分不利,可是我的钱啊,老秦国有利了,我的钱可就没了。
旁观者心思各异,卫鞅却没有这些纠结的念头,一旦坐在了论辩场上,他只会考虑白栋将如何立论,自己又该如何破论,击败对手。法家门人个个善辩,就是后世那个不擅言辞的韩非也一样词锋锐利、下笔能杀人,这是深入到他们骨头中的天赋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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