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嫂的孩子也一定很幸福吧。”他说,“皇嫂这般护着妹妹,保护着她,也一定会如此这般爱护自己的孩子。”
相雪露还真被他的话语带偏,想了想。“应该会吧?”她试探性地说。如果她有一个孩子,如雪滢幼时一样可爱,她也一定爱得不得了,定会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受了一点委屈。
不过她在想深之前及时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陛下,这个问题应该没有答案了,臣妇如今是晋王的未亡人,日后也应当会一直留在慕容家,旁的不曾多想,今生应当是与孩子无缘了。”
慕容曜笑意加深,他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留在慕容家自是没问题,只是,皇嫂如今这般年轻,日后就没有别的打算吗?”
“晋王薨逝了,还可以有别人的孩子。”他真诚,礼貌地建议。
相雪露仔细地考虑了一下,除了幽居深宫的容贵太妃以外,晋王并没有其他的亲眷,如此这般,还有承嗣的必要吗,过继宗室家的孩子,也未必不行,只是,太过麻烦,皇帝也未必同意——因为先帝在时,很是喜爱慕容昀这个儿子,将他封王的同时,一并留下了世袭罔替的遗旨,旁的亲王,下一代都会降爵为郡王,譬如慕容越,就是一个例子。
但是慕容昀的子嗣,却可以世世代代继承晋王的爵位,对于帝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年龄太小的,从小养起来麻烦,宗室那边也未必会同意,稍大一些的,说不定心还在原来那里,未必以后会多扶持卫国公府,万一以后长大了,娶妻生子,不定还会与其在府务上起一些纷争。
所以这倒是相雪露不曾打算过的。她一个人,偌大的晋王府,便都是她说了算,旁人越不过去,也惬意舒服,没有什么糟心事。干嘛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臣妇与您说实话,陛下,臣妇未曾考虑过这一点。臣妇私以为,如此这般,太过麻烦,还有不少后患。”她答道。
“罢了。”慕容曜眸中闪过一道光,随即归于幽暗,“皇嫂还是,没有明白领会到朕的意思。”
相雪露蹙了蹙眉,那他又是何意思?
到了这时,她想着话说的应当差不多了,便欲告退,不再多留。
却没想到,被慕容曜自身后叫住了:“皇嫂,且慢。”
她有些不解地回,却现自己慢慢转身过去的时候,身子忽然有些软,不受控制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帝王的怀抱,宽大,坚实而又温暖,靠在他的肩头,却只能看到他丝毫不乱的墨,闻到浅淡的龙涎香。
***
这里是大嘉的权力中心之一,每天无数政务如流水一般涌入,又化为道道旨意传出。天下兴亡之事亦在此处被决定,辐射着整个嘉朝的权力机关。
龙案之上,御朱批,奏折散在其上,皆是朝中重臣所奏,天子之玺摆放在一角,连同其余九方金印。殿内角落里华贵的香炉静静燃烧着,缭绕着雅致的清香,缓缓向室内弥漫。
帝王的私爱,连同那些以珍贵锦缎为封的奏折一般,妥帖温顺地贴合在宽大的龙案之上,帝王手持朱,雪白的宣纸上便留下了朱红点点,如雪后红梅一般显眼。
只是没有人想到,向来冷肃端正的帝王,也偏爱这等工画,用那只足有山河之重,决断了无数政事军务的手,偷得几分闲暇,寥寥落下几。一分便灵动,两便成神。
他似颇觉满意,又将私爱之物,带到了殿内的西南角墙壁,那里一并挂着尚方之剑。见尚方之剑,如见天子,剑光耀耀,逼人夺目,清影凌凌,天子却没有理会,他有更重要的事。
***
相雪露悠悠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趴在龙案之上,看清了地点以后,她吓得一激灵便清醒了。
“陛下,臣妇……”她弱弱开口,正看到,慕容曜仍是华冠整服,微低着,正坐在另一侧批阅着奏折。
他听到了相雪露的声音,轻搁了朱,看了过来:“皇嫂醒了?”
“陛下,臣妇,臣妇怎会还在这里?”她颇有些不可置信,努力回想自己先前的记忆,却只记得自己来求慕容曜,旁的便记不清了。
“皇嫂与朕说着话,兴许是过于疲乏了,便说着说着困意涌起,头也一点一点的,趴在案上睡着了。”慕容曜耐心地叙述道。
“朕看皇嫂睡得正香,也不忍打扰。”
相雪露的面上一下子红了一片,这种事,该如何说,她怎就在这般严肃的地方,睡着了,还是当着嘉朝至高者的面前。
她有时候很怀疑,自己这般冒失,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旁的人,谁来了,都不会像她这般吧,头一次到南书房,竟然就趴在龙案上睡着了,这种事情她自己听了都要沉默半晌。
她低头一看,现有一本奏折还被自己压在了头下,略略看一眼,好似还写着江南急报的字眼。
她越尴尬,只是将它静静地捡起,放在了一旁的奏折堆那里。
“实在抱歉,在陛下面前睡着了,还压了您的奏折。”
谁知慕容曜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那奏折,便不再管它,只是转对相雪露说:“一本奏折罢了,睡了便睡了。”
“朕该担心的,是皇嫂脖颈可酸。”
相雪露感觉到口水吞咽都开始困难,此时意识慢慢地清醒了些,她突然有了一些朦朦胧胧的记忆,不过她私心里不愿相信那是她真正做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