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脸上无波无澜,声音沉静如水,“在腊梅园生了些事儿,我问三爷,三爷不肯说实话,月只说回来有事,我便没有细问,怎么了?听丫鬟说三爷在祠堂跪了一晚,生什么事了?”
黄氏语气平淡,宁樱想,换做她,铁定要一脸担忧,将好奇表现的淋漓尽致才是。
柳氏一噎,看向老夫人,顿道,“其实,我也不知生了何事,三弟回来时正晌午,差人请清宁侯来咱府里,竟是要退亲,清宁侯觉得莫名,把父亲母亲叫了回来,说是世子品行不端,配不上静芸,这可真是诛心之语了,静芸这门亲事,母亲和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来的,之前也多方打听过,世子洁身自好,文采斐然,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大嫂说的我不知,三爷做事自有主张,他不会平白无故冤枉谁,三爷什么性子,母亲最是明白,祠堂阴暗潮湿,三爷身子娇贵,那种地方三爷哪吃得消?”黄氏蹙了蹙眉,担忧起宁伯瑾的身子来。
这话可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是啊,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来人,快去请三爷过来,就说三太太回来了,有什么话,过来当着三太太的面说清楚。”
门口的丫鬟称是离开,一溜烟没了人,宁樱站在边上,不一言,宁伯瑾在祠堂跪着,不知月姨娘如何了,宁伯瑾心中,月姨娘和其他人不同,这些年不是有宁伯瑾护着,月姨娘的遭遇只怕和十年前那位姨娘差不多,早没了命。
也是这个原因,她才将心思动到月姨娘身上,紧了紧宁静彤的手,忽然为月姨娘担心起来,老夫人包容宁伯瑾实因宁伯瑾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月姨娘不同,一个小小的妾室,入不了老夫人的眼,若月姨娘因着这次的事儿有个三长两短,宁樱寝食难安。
“彤妹妹,你不是还惦记月姨娘的身子吗,祖母身边有母亲陪着,六姐姐带你去找姨娘。”宁樱牵着宁静彤,不着痕迹打量着老夫人的脸色,看她苍白的脸上未起一丝波澜,心下咯噔,老夫人最是厌恶府中姨娘,宁国忠年轻时,妾室多,老夫人手段好,收拾得一众姨娘服服帖帖的,庶子庶女也早早打出去,留在京城的是她三个儿子。
换做平日,听人说起府里的姨娘,再表现得慈祥和蔼,眉宇间都会露出少许不耐之色,今日却面不改色,她牵着宁静彤,小小的往后边退了两步,见老夫人朝她摆手道,“小六觉得待在祖母屋里无聊,待静彤回去吧,月姨娘做错了事,不在三房,你身为嫡姐,多多照顾下边的妹妹,静彤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你也不懂?”
昨日,宁伯瑾态度退亲态度坚决,老夫人觉得闹心,怀疑有人唆使宁伯瑾退亲,差人一打听,才知,原本,宁伯瑾只打算带黄氏和宁樱出门,是宁樱提出要带宁静彤一同前往的,她在后宅多年,为了震慑府里的人没少使手段,然而,却不敢将这件事和宁樱联系起来。
只因为,宁樱不过才十二岁,花一样的年纪,懵懵懂懂,大字不识几个,怎会有如此城府。
宁樱故作不懂,脸上漾着如花绽放的笑,声音更是如黄莺出谷般悦耳,“樱娘不懂祖母所为何事,昨日月姨娘和父亲撇下彤妹妹回府,彤妹妹醒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的路上,彤妹妹左一句姨娘右一句姨娘,樱娘不忍心,彤妹妹自幼跟着月姨娘,惦记月姨娘实属正常,好比樱娘跟着母亲长大,自然向着母亲,以己度人,樱娘才想带彤妹妹找月姨娘……”
宁樱吐字清晰,长篇论调叫老夫人觉得头疼,手抚着额头,不耐道,“我说一句,你顶撞十句,我和你祖父说了,过两日请个教养嬷嬷回来,礼仪不可废,明年在京中走动的次数多,别丢了宁府的脸面。”
“祖母说的是,樱娘记着呢,看祖母身子不舒服,樱娘不打扰您休息了,这就带彤妹妹出去。”宁樱看似低眉顺耳,言语对老夫人却极为不屑,老夫人是聪明人,哪会听不出宁樱心里头也不耐烦了,不由得动怒道,“你从哪儿学来的阳奉阴违?放眼整个宁府,没有心思比你更多的。”
黄氏站在宁樱身前,挡住了老夫人的目光,解释道,“樱娘是看静彤夜里睡得不安生,想早早见着月姨娘罢了,她应过静彤回府后……”
“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了是不是,你自己养出来的闺女什么德行你会不清楚?清宁侯府这门亲事不能退,至于谁在背后教唆老三和家里闹,事后我会查清楚的。”老夫人该是气急了,脸色胀得通红,端庄富贵的气质被气愤取代,脸色狰狞,吓得宁静彤哇的声大哭起来。
“娘何必为难两个孩子,没有人教唆我,和清宁侯府这门亲事是我的意思。”语声落下,宁伯瑾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跪了一夜祠堂,英俊儒雅的脸略显疲惫,眼圈下一片黑色,胡渣冒了出来,衣衫凌乱,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气质。
老夫人见宁伯瑾面容憔悴,不由得红了眼,“快过来,娘好生瞧瞧,你爹就是那个性子,你说两句软话就好,静芸这门亲事,当初你爹从中奔走多少次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看着静芸长大,还能害她不成?”
宁伯瑾大步上前,噗通声跪在床边,跟着红了眼眶,“娘,您自幼疼我,这门亲事不能应,您估计不知道,程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外边养外室不说,再过几月都要当爹了,但凡是懂规矩的人家,哪会在主母进门前叫小妾怀孕的?何况,那不是小妾,还是登不上台面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