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暴雨如注,似乎也是苏由信的最后一夜,可他才五岁,生命就要结束了。
吴凉已经五天五夜没合过眼睛,她没有哭过,她本就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但吴凉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她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天亮。
她的儿子没有死,死去的是苏枕梦。他把他身上全部的鲜血换给了他的儿子。苏由信暂时存活了下来,但已侵入五脏六腑的蜘蛛毒素,已经成为了苏由信身体的一部分,永远都不可能清除得了了。那些可怕的毒素将折磨苏由信一辈子,更可怕的是那些诅咒一般的毒素不知何时便会彻底爆出来夺走苏由信的生命。
苏枕梦死后,吴凉独自承受巨大的悲痛,将苏由信抚养长大,又不放弃救治从谷外来求医的病人,年复一年,终于积劳成疾,熬尽心血,也早早的撒手人寰了。
苏由信不肯娶吴净为妻的原因,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怕哪天就让吴净当了寡妇。
不过苏由信又用一副生死各安天命的态度表示,他认为他还有二三十年的活头。
听完这个真相,我成亲的紧张、喜悦之情全部打消,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问:&1dquo;那、那怎么办?”
&1dquo;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没想到吴净也把生死看得那么淡薄,上一刻还愁眉不展,下一刻就跟着几个宫女一起兴致勃勃地给我上娘妆,&1dquo;等他死了,我就把他尸身带回圣雪山,那里的积雪千年万年不化,可保他的尸身千年万年不腐坏。”
&1dquo;然、然后呢?”
&1dquo;然后?”吴净正用一根纤纤玉指给我嘴唇涂抹上鲜红的唇脂,轻描淡写地回答:&1dquo;然后我就不下山了。来,冷冷,笑一笑,今日你成亲呢。”
我怎笑得出来?想安慰吴净几句,可现在苏由信还好生生的活着。我最后想到白倾,只有叹息一声。白倾的爱情,注定得不到吴净的任何回应了。即使他身为皇帝,他爱上的这个女子,不仅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也是全天下最不可能跟任何人屈服的女子。
这是一场异常盛大的婚礼。带着笑容与祝福参加我们婚礼的,有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后宫妃嫔,还有整座云锦城的百姓们。
那晚绚烂的烟花燃放了一夜,照亮了夜空,处处歌舞升平的景象。万家灯火鞭炮齐鸣,百姓们欢欣鼓舞,河边放满了美丽精致的花船,船上载满了对我们的祝福。
白倾在合欢殿为我们主持婚礼。大殿铺上红毯,鲜花摆放在各个角落,夜光杯中盛满葡萄美酒,菜肴精致可口。
我穿着一身沉重、华丽、庞大的礼服由两位侍女扶上大殿上时,掌声和赞叹声如潮水般响起。我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怦怦跳动起来,幸好我头上遮着红盖头,我再怎么紧张,也没有人瞧见。
直到一双温暖修长的手从侍女手中接过我的双手,温柔地在我耳边低唤我一声&1dquo;冷冷”,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礼成后,座下的宾客热烈鼓掌,纷纷离席,举杯向我们敬酒。
我由两位侍女搀扶着回清风宫。
清风宫也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
我被两个侍女送入洞房后,侍女已离开。偌大的寝室内只剩下我一个人。
外面的喧嚣热闹,越衬得洞房里静悄悄的。
而我一动不动,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
这是我一生之中行为举止最为规矩的一天,规规矩矩的走路,规规矩矩的站着,规规矩矩的坐着。
也许最不爱守规矩的女子,等到了自己做娘子的这一天,都得乖乖的守规矩。
我两只手悄悄去摸了摸肚子,规矩了一天,我身体渐渐感到吃不消,床就在后面,好想躺下去休息休息。可是不行,我的红盖头还未被揭下,我还不能动一下,也不能说一句话。这也是当娘子的规矩。
&1dquo;吱呀——”
房门似忽被风吹开,但我立刻听见有很轻微的脚步声踏入洞房中。
我不禁抬起头向门口看去,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红盖头,我什么也看不见。白相与回来了?
幽凉的夜风从门窗吹进来,今晚有月光,月光被风吹碎了,化成片片雪花,散落洞房一地。
那轻微的脚步声向我走过来。
我又低下头去。
他已站在我面前,但他却和我一样,一动不动,一语不语,迟迟不来揭下我的红盖头。
我鼻子嗅了嗅,没有嗅到一丝酒气。我原本以为今晚他会喝很多酒的。
我又嗅了嗅,亦没有闻到那我所熟悉的、清幽淡雅的梅花香气,反而闻出了一股冷烈的雪气。
雪气?现在明明是在秋天,哪里来的雪?
可为什么这股雪气,我同样那么的熟悉?
我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谁&he11ip;&he11ip;
我心神猛然一震。
那个人&he11ip;&he11ip;那个人&he11ip;&he11ip;他的身上亦有一种经久不息、冷烈的雪气。
我两手颤颤地掀起红盖头,扬起脸。
&1dquo;白冷,你今夜很美。”
清冷似雪的嗓音传入我的耳中。
几缕漆黑的长稍凌乱的垂落在他的胸膛前,苍白俊秀的脸,一身黑色的衣似还带着一身的风霜雪雨。
红盖头掉落地上,我睁大眼睛,心如擂鼓,失声叫:&1dquo;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