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辽国信使打着酒嗝醉意盎然的站在大帐中,带来的礼物摆在大帐中间,三个大木桶的封口已经打开,里边火油的刺鼻气味充斥帐幕。
耶律宗真读着夏国的回信,夏人口气倒也温和,对自己前番挑衅之语表示遗憾,但也没有恶言相向。
“……既然贵国不yu退兵,我大夏不得不与你们一决雌雄,风雪过后,我大夏铁骑将动进攻,届时鹿死谁手便可知晓;我等听闻贵军生火燃料匮乏,将士营帐数r火,天气如此极寒,即便贵军勇武,柴薪取暖亦难捱严冬之苦;本来雪中送炭乃人之美德,我大夏仁义之邦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将士冻死,可谁教你我是敌对之国呢?虽有相助之心,却相助之由,权且让贵军信使带回三桶火油为礼,狐裘大氅一件,乃是供皇帝陛下取暖所用,敬请笑纳;望皇帝陛下保重身体,吃饱住暖,万万要等到你我大军决一雌雄的那一r,可千万别冻坏了。”
耶律宗真心如大石落水,直沉下谷底,放下信笺,走到火油桶旁边,命人舀出数勺置于铜盆之内,打起火来点起,但见淡蓝se火焰腾起,整座营帐瞬间暖和起来。
营帐虽暖和了,心却更冷了。[
“皇上,这确实是上好的火油,此物贵重比,提炼甚难,夏人会拿此物作为燃料取暖?臣不信。”张俭摇头道。
耶律宗真看着三名醉醺醺的信使喝道:“你们可曾注意到夏人营帐中的情形?夏人吃的什么?取暖用的什么?”
一名信使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的道:“小的们岂能不注意这些,夏人前几r确实受严寒煎熬,也死了不少人马;但我等探听到的消息是,他们从可敦城运来燃料和大量牛羊肉,我等在夏人营帐中走动之时正是晚饭时间,路过几十座营帐,里边都是火锅酒肉香气扑鼻,烧的也全是这种火油火盆,根本就不冷,他们的r子过的比咱们舒服多了。”
耶律宗真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他们哪来的酒肉可吃?夏人连粮草都供应不上,谈什么酒肉?”
三人赶紧跪下道:“我等亲眼所见,据实禀报而已,可不敢胡『乱』捏造。”
张俭道:“皇上,也许是夏人做戏给他们看的,用来欺骗我大辽;不过老臣以为,真真假假殊难分辨,若是假的倒也罢了,但若是真的,我军跟他们这样耗下去便要大大的吃亏了,这里是夏国境内,他们背靠可敦城,举全国之力,确实有可能全力供应大军的粮草燃料,不像我军补给线需通过贺兰山口,风雪弥漫之际便法运达了。”
耶律宗真皱眉不语,脸上的神情极为的纠结,他明白,如果对方衣食取暖虞,跟他们耗下去便是自寻死路,他们甚至都需进攻,只需要等着自己的大军饿死冻毙,军心涣散之后便不攻自破了。
“皇兄,臣弟就不明白,夏人哪来的火油?咱们跟夏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从未听说夏国何处能出火油的消息,据臣弟来看,定然是夏人虚张声势,想吓唬我们退兵。”耶律重元上前大声道。
耶律宗真眉头一动,走上前来围着三只大木桶转圈查看,看到桶腹外侧有巴掌大的一块方形火签印记,忽然问道:“‘苏记宝山火油谷’是何处?夏国有这个地方么?”
“苏记宝山火油谷?”众将一愣,沉默了小半晌,忽然间有人惊叫道:“皇上,臣知道这火油从何而来了,臣去年冬天出使宋国,见宋都汴梁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冬r都在烧一种饼状石炭,臣问了问,得知这是一种叫苏记宝山煤饼的石炭,臣当时有心打听了一下,这苏记商号便是宋国的西北四路路使苏锦,您瞧,这火签上的字号都有苏记宝山字样,肯定是一家所出,看来是这火油是从宋国而来。”
群臣俱惊,这番话不啻于当头一棒,打得众人头晕眼花,火油这等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宋人是绝不可能与夏人做交易的,都是官府控制的物资,走私也不可能;但夏国大军中既然有宋国的火油,那只能说明一点,夏国的战略物资粮草燃料都是宋国在暗中供给,这油桶上的火签便暴『露』了事情的真相。
“皇上呵……”张俭声音有些抖了:“苏锦便是宋国镇北大将军,也是原先约定与我大辽配合南北夹击的宋军统帅,宋人背信弃义,暗中与夏人勾结,现如今连火油这等重要物资都供应给夏国,这很明显是驱狼吞虎之计啊,这是要以粮草物资为代价,驱使夏人和我大辽决一死战,斗个两败俱伤啊;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夏军酒肉充足火油都拿来做燃料了,幸而他们不懂火油的妙用,用来取暖确实暴殄天物,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决不能与之消耗下去。”
一名信使摇摇晃晃的喷出一股酒气道:“是啊,小的们看见宋人士兵个个穿着皮『毛』内衫,吃喝的都是酒肉,当真羡慕不已,这要是打起来,咱们如何能打的过?”
耶律宗真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将这三个狗东西拉出去砍了,命你们送信,本该不亢不卑,夏人几杯黄汤便灌得你们『迷』『迷』糊糊,还透『露』我大军营中情形为夏军所知,此乃细作之行,来人呐,砍下三人级,吊在旗杆上示众。”
三名送信士兵吓得酒意顿时清醒,齐齐下跪哀嚎求饶,耶律宗真不理不睬,喝令侍卫拉出大帐,三刀砍下,顿时了账。
耶律宗真怒气未消,兀自气鼓鼓的喝道:“如今该怎么办?前番你们要朕假意拒绝试探反应,如今弄巧成拙,夏军已经决定与我决一死战,宋人暗中支持物资,夏军粮草燃料充沛,熬又熬不下去,看来只能拼死一战了?”
张俭道:“皇上莫恼,如今既然得悉宋人去狼吞虎的企图,咱们这场仗那是绝对不能打了,否则必然是两败俱伤上了宋人的当;如今上上之策是赶紧撤兵,趁着风雪未停之际连夜拔寨退回贺兰山以北,只要有一夜的时间,我们最少可以退兵四十里之外,到时候就算夏人知悉,也追赶不及了。”
“张大人,此乃险招啊,大军一旦撤,便如排山倒海之势,夏军若趁机奔袭,很难再组织起反击之势,危险啊。”萧惠微微摇头道。
“老臣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之处,但老臣对此有把握,因为夏人前番送信便提出各自退兵之举,老臣分析他们定然也洞悉宋人诡计,他们也不愿将主力损失殆尽,只是不便明言罢了;如果他们觉之后仓促追击,且不论风雪之夜不利追击,就算是他们追上来,咱们拼死力战之下,岂能讨的好去?故而老臣认为他们即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虚张声势,绝不会来拼命,双方不动刀兵全身而退不仅是我大辽的想法,也是夏人的想法。”[
萧惠想了想道:“张尚父分析的在理,但为了确保陛下安危,我建议先命禁军护送陛下先行,同时前军变后军断后,做好敌军突袭的准备。”
耶律宗真叹息道:“劳师袭远兵家大忌,更何况宋人狡诈,根本不可与之为盟,此番出征铩羽而归,这是朕的责任啊。”
众人劝道:“陛下何必自责,全身而退在此情形之下确为上策,背信之国大可从容惩治之。”
耶律宗真咬牙道:“我耶律宗真在此立誓,从此与宋人势不两立,年后开hun,大军集结霸州前线,朕要挥军南下,直捣汴梁,朕要亲自抓住赵祯,问问他为何敢背信于我,宋人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群臣齐声道:“臣等愿随陛下踏平宋国。”
耶律宗真嘿嘿冷笑,高声道:“来人,替朕传信夏营,朕同意他们的建议,谢谢他们送的礼物,风雪一停,两军便即开战,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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