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是一片很小的碎沙,填满在谢珩之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虽然不出现,却时刻都在存在着。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谢珩之注意到他的目光,视线随之转移到一大簇繁茂的花丛里。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的事情,目光柔软一瞬,抬步过去,摊开手掌,把顾和递的离花丛近一点。
阿和喜欢吗?
虽然没有开口,但为了配合顾和的视线,谢珩之半蹲在花丛里,用目光这么询问着。
“喜欢。”虽然碰不到,但面对崽崽求表扬的小动作,顾和还是配合的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抚摸花朵的动作。
然后也非常熟练的俯身啾一下身侧的手指,眼睛弯起来:“是阿珩帮我种的吗?我很喜欢。”
就被人轻轻的用手指碰一下脸蛋,又喜爱的拿手掌拢一下自己,在遮天蔽日的黑暗里,感受到眼前人身上几乎要溢出来的愉悦。
老管家站在他们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目光游移,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但在两个人看不到的角度,老人的眼睛弯成柔软弧度,里面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慈爱与担忧。
顾家和谢家身份毕竟不同,牵扯诸多利益,作为两家的继承人,能够关系稳固固然很好,但却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恋人是世界上最亲密又最脆弱的关系,排除掉其他的困难不说,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两家的家主感到犹豫。
如果不是当年顾和少爷出事,他们家少爷执意要捅破这一点,又守了人这么多年,只怕今天的事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现如今,能不能让两位老先生松口,大概就是看两个年轻人的感情够不够稳固了。
老管家怀揣着任务来接人,想到这点,眼睛刚蔫坏一眯,刚要使坏,就接触到小狼崽警告一眼,顿一下,难得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能够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独有的默契,哪怕以后生什么事又怎么样,又有谁能肯定他们一定挺不过去?
这么想,忽然就不想怎么为难他们了,管家轻咳一声,同样不服输的瞪小狼崽一眼,转身走了。
花园里等待的两位家主并不知道前方的战斗力已经歇菜,还在想一会怎么给两只小崽子一个下马威,气势汹汹。
谢家主下着棋,摸一下胡子,动作缓慢,思索着开口:“一会我先说?”
顾家主喝口茶,低着头没看他,姿态淡定:“你说。”
“那我怎么说?我让臭小子自己选,是要阿和还是要他的公司?如果不离开阿和,就给我滚?”面对着多年的老友,谢家主试探的这么说。
他看着对面神色淡定的好友,简直着急的胡子都绷起来。
实际上他不是真心实意想坑他家崽的,他家小崽子这些年的难处,他也都看在眼里。
但好死不死臭小子抢了人家的孙子,当年还闹得那么大,现在老友找上门来,他总该给个说法。
这么想,谢家主的嗓音愈愤怒,显得义愤填膺了:“臭小子不懂事,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说法,他要是敢缠着阿和,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打断他的腿!”
“……哈哈。”是非常板平的音调,顾家主神色未变,配合着出两声短促的音节,不太走心。
想了想,他抿一口茶,认真的询问对面的人:“阿珩是你亲孙子?”
谢家主一噎,瞪他:“不是你亲眼看着他生出来的?”
“行吧。”顾家主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十分疑惑,“那你怎么舍得对他这么下手?”
“不是你今天过来,叭叭让我给你个说法?”
“我说要对孩子下手了?”
“你……!”
谢家主愤怒的收回了手中的棋子,冷哼一声,气势逼人。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是一种与谢珩之如出一辙的漂亮,但经过岁月的沉淀,更加危险的沉灰。
对面的顾家主却一点也不受到他影响,淡淡瞥他一眼,便微蹙着眉,认真思索:“我不是要来毁掉他们。”
“阿珩的样子你也见过,阿和出事的时候,简直带走了他半条命,是我说要把阿和带走治疗,他才清醒过来。”
“他请求我别把阿和带走,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喜欢阿和,要照顾阿和一辈子。
“他也真是敢说,趁着兵荒马乱的,一击必杀,那种情况下,直接捅破,阿和已经那样了,总不能再失去一个阿珩,只好依他。”
“没想到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哪怕是阿和的父母,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只有他,除了阿和,眼睛里再没旁的人了。”
“就算一开始反对他们,这么多年来,坚持下来的又有多少?”
“阿和这次醒过来,你以为为什么所有人都装聋作哑,任凭阿珩把人带走?就是想看看阿和自己的反应,他出事的时候毕竟突然,又那么小。”
“要是他真的也喜欢阿珩,而不是因为感谢或者错觉,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还有人会反对?”
正说话的老人头已经花白了,眉眼依旧是细致而温和的纹路,他执着棋,缓缓的说,音调不疾不徐,已经道出许多年心酸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