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从车窗里射入,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笼上一层溶光,宁静得宛如寺庙里慈眉闭目的卧佛。
“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信号都没有啊?”陈墨拿着手机在车厢四角乱晃,把裴松鹤的墨镜从格子里碰掉下来。
他伸手接住,眉眼不抬,漠然道,“这附近都是无人区,深山峡谷里,谁给你建信号塔。”
陈墨彻底无奈。
那时候手机已告别塞班时代,ios走入寻常百姓家,可惜智能机失去信号等同于废铁,里面连个俄罗斯方块都没有。
半晌后,裴松鹤听到耳旁传开安全卡扣开启的轻响,他倏然睁眼,询问道,“你去哪?”
“找地儿放水,尿都让你给颠出来了。”陈墨大步从悍马上迈下,修长清瘦的背影如一根风中摇曳的玉竹,一头扎进远处的树林中。
裴松鹤连开六个小时的车,也着实有些坐不住,拉开车门下去抽烟。
那时候自驾游还不是很方便,林周县又不属于藏南、藏北大环线上的景点。
这条路上车辆不多,被抢险车拦在这里的只有他一辆。
他背靠车门随意支着长腿,指间夹着一根还未点着的烟。
打火时,瞥见离他们不远处还停着一辆小型丰田,车牌标着藏a。
非越野车很少有外地司机敢在这种天险路段行驶,能把最普通的轿车开到这里来的,只有本地司机。
霍然,一个穿着暗红色冲锋衣的汉族女生从那辆丰田车的副驾跳了下来。
在强烈的紫外线光源照耀下,皮肤白皙胜雪,精致而昳丽的五官还隐约带着些稚气未脱的痕迹,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眉眼间似乎凝着一股倔强的戾气,登山包反背在胸前,唇角紧抿。
紧接着,驾驶位的车门拉开,一个汉人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快步绕到车身后。
回头看到那女生仍站在路边,满脸的不耐,招呼道,“小姑娘你还站着干嘛啊,快过来帮忙推车!”
裴松鹤眯起眸子深吸了口烟,方才看清那辆丰田的后车轮陷进了泥坑中。
码力不足,只能靠人力来推。
女生咬着下唇,但还是把双肩包背到后面,与那位司机大哥一起用力推车,小脸都涨成了红色,恐怕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好在轿车比较轻,在两人推动下,车轮总算从泥坑里转了出来。
“这条路太破烂了,没有司机愿意来的,早知道你要来这个地方,多少钱我也不会接这个单子。”司机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
女生低垂着眼睫,从始至终没说过话,去拉车门,却现车已经被那司机上了锁。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启唇,声线清澈如溪谷里流过的泠泠山泉,含着丝丝凉意。
“小姑娘,我这车开不了天险路,你至少再给我加一千块钱,否则我调头回拉萨,这路我走不了!”司机摆出一副无赖嘴脸,斜着眼梢说道。
女生拧眉,脸上还泛着未曾褪去的嫣红,愠怒道,“从拉萨市区到唐古乡,是您自己跟我报价要一千二的,这破车一路车抛锚了四次,我没怪您拿这种车来应付我,您还好意思再朝我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