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他们拜了天地后,程今今便被送进了寝卧,透过鲜红的盖头,她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摇曳的红烛。
她顶着凤冠,紧握着手,规规矩矩的坐着,心像是被高高悬起,说不出是期待还是紧张。
烛火噼啪作响,屋里一片死寂。
突然,窗户出几声微不可查的响动,这声响在寂静的屋里里格外明显,程今今以为是风吹动了窗,所以并没在意,她理了理头上的盖头,继续等着周言。
但接下来,那声响竟大了些,还十分有规律地敲了敲,惹得程今今不得不在意了,她掀了盖头,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开了窗,想看看到底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黑脑袋突然探了出来。
竟是郭江白。
他变了许多,褪去了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少年模样,多了几分成熟自持。
但变得最多的还是他那双眼睛。
从前那双眼亮闪闪的桃花眼里,总带着几分不谙世事,仿佛这世间就没有他所惧怕的东西,可如今那双眼里的光熄了,似是明珠被蒙上了雾。
程今今听说自太后走后,临江侯一脉就彻底没落了。
老侯爷临终前将他送到了南境,希望能好好历练他。
战场凶险,边疆困苦,从前在京都里养尊处优的小侯爷定是吃了许多苦。
冬夜里的凉风透进窗子,吹得程今今抖了抖。
“你怎么来了?”
郭江白双手撑着窗户,一下翻进了屋。
“我来带你走。”
程今今皱了皱眉:“你疯了不成?这可是京都,你如今也有些兵权,应该知道私自进京,一旦被人现,后果不堪设想。”
郭江白上前几步,漆黑的眼里透着焦急:”比起那些,我更看不得你嫁给他。“
他声音低了些:“你哥哥也知道了此事,他托我告诉你,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接受周言的帮助。”
程今今知道他们定是觉得周言仗着权势,威逼于她。
虽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是真心喜欢他,嫁给他是我心甘情愿的。”程今今声音坚定,她望了望紧闭的门,语气急急:“你快走,我真是自愿的。”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自愿的。”郭江白语气惶急:”我知你担心兄长,但你们一脉好歹是皇室近亲,皇上做什么也得顾忌着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别怕,今日一来,我并不是毫无准备,你哥哥借了我许多人马,此刻已在城外等候,一旦我们出了城,就回封地,到了那,山高皇帝远,就算他周言如今权势滔天,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我们。”
这人怎么就是说不通呢,程今今快急疯了,她扯着郭江白的袖子将他拉到窗前:“就算我求你了,你快走吧,我是真的心悦他。”
她伸出三根手指,誓道:“此话若是有假,我便不得好死。”
郭江白不可置信地抓住她的肩,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掐醒:“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吗,他之前不过是你身边一个卑贱的奴才,就算如今他一朝得势,但怎么有资格娶你?”
门啪的一声被踢的离了框,周言穿着红色喜服闯了进来,他神色阴冷,眼底腥红一片,似是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鬼。
他幽深漆黑的眸子瞪着面前的人,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资格,那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破落侯爷便有了吗?”
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语带威胁:“小侯爷知道私自回京,罪同造反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明日便会没了脑袋。”
郭江白上前几步,毫不示弱:“督主既知道规矩,便也该知道上下尊卑,就算你如今权势滔天,朝臣无不敬你怕你,但你出身卑贱,与她云泥之别,凭什么娶她。”
“就凭我此刻就能让你命丧黄泉。”
周言眼底透出狠厉,厉声喝道:”来人,小侯爷带兵私自进京,妄图谋反,其罪当诛。“
眼看着侍卫慢慢的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拔出剑,只等着督主一声令下,就将郭江白一剑刺死。
程今今慌了。
“等等。”她抓住周言的手,低声祈求:“能不能放他走,他不知道情况,只以为你威逼于我,所以才想救我出去。”
这救字仿佛触及了周言紧绷着的神经,他一下挣开程今今的手,转过头望着她哀求的眼神,眼神阴狠,像是条带毒的蛇。
他咬着牙,眼底猩红一片,带着恨意与绝望,恶狠狠地说:“若是我晚来几步,你是不是就要被他救走了?“
程今今眼底逐渐漫上了水光:”不是,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似是被她眼底的泪光烫到,周言垂下眼眸,长睫掩住他眼底的阴郁,他声音低哑,空洞又绝望:“我不会再信你了。”
他从年少时便已明白,郡主有一张世界上最会骗人的嘴,说出的话总让他忍不住脸红心跳,目眩神迷,无法自持。
他卑微的生命里也曾出现过些许期望。
他期望着,郡主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在意自己,哪怕,哪怕只是将他当作个无聊时逗弄的玩物,哪怕她对自己的在意,比不上他的千万分之一。
可他如今明白过来,自己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
郡主再一次骗了他,再一次抛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