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园,我定不负你!”
眨眼间,清明节到了,帝后携宗室子弟祭祀宗庙,并在同心殿设下宴席。
姚园一一扫过,目光落在十公主明言身上,当年的小女孩已变得成熟,皇帝变更,她再也不是那个承宠膝下的公主。明言身边坐着范玮琛,一个落寞,一个黯然。
凌嬷嬷向姚园一一介绍诸人,直到说到长公主紫阳,姚园才提起了兴。紫阳公主身边有一位不足十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十分可爱精致。
姚园朝凌嬷嬷说了一句,凌嬷嬷会意,走到长公主跟前轻施一礼:“长公主,皇后娘娘十分喜爱翁主,遣奴婢请翁主过去说说话。”
紫阳公主闻言看向姚园,姚园回之一笑,紫阳也笑笑,对凌嬷嬷道:“皇后娘娘看重小女,是小女的福气。月儿,快去吧,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不要失了礼数。”
小女孩也不怕生,利落地走到姚园面前站定:“明月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姚园起身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上下打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孩子,她就喜欢:“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如此美丽,长大后定是个绝世美人。”
众人附合地说:“娘娘说的是,翁主小小年纪便凤姿出众,长大后一定不同凡响。”
谁知明月竟然说:“皇后娘娘,明月不喜欢做绝世美人!”
姚园一愣,紫阳公主大惊,忙起身告罪:“娘娘恕罪,明月还小,她不懂事,冲撞了娘娘。”
姚园笑问:“能告诉我理由吗?”
明月再施一礼,不慌不忙地说:“容颜如花,极易凋零。美丽的佳人凭着的不过是一张出色的脸去获得夫君的宠爱,待到容颜老去,还不是独守空院,与众女子共侍一夫,了此残生。明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像开国公主一样,挥斥方遒,震赫天下,待到老来迟迟,闭门谢客,黄卷在手,享受晚年安逸。”
姚园惊异,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在匪夷所思。她依稀记得元史记载,大元开国公主姬横揽一生未婚,豆蔻年华便随其父纵马天下,威赫朝堂,有万夫不当之勇。眼前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晶莹如宝石,隐隐着傲世万物的巾帼气概。姚园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女孩若是好好培养,经年后或许是一代传奇。
不忍这样的女中豪杰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姚园第一次向姬元懋提出了请求,她深深施了一礼:“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姬元懋早已将姚园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虽然对紫阳公主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但也是个惜才爱才之人,适才听闻明月之言,心中早有了打算,姚园所请亦是自己所想,暗喜两人的心意相通,淡淡地笑意化开:“皇后有何事?”
“臣妾见明月十分可爱,不如封为郡主,送到国子监学习,一来长公主孤儿寡母以后也好有个依靠,二来也可督促皇家子弟进学育才。”
颍川王闻听第一个不答应:“女子无才便是德,知道侍奉夫君也就行了。国子监皆为男子是在不妥。”
姚园笑道:“本宫知道,王爷最是明理恪守之人。女子侍奉夫君是重要,但学些文墨不是能够更好的规劝在侧吗?”
瑞郡王道:“娘娘出身草庐,四海为家,自然不知女子当从父从夫,若是明月善学,请个西席悉心教导也就是了,何必送去国子监,男女混乱,污了翁主清白,皇后娘娘这是在打长公主的脸面吗?”
姬元懋大怒,欲要申斥,姚园忙按住了她,笑道:“瑞郡王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据本宫所知,开国公主姬横揽纵马天下时,天下百姓莫不感恩戴德,视为战神下凡。高祖也曾说,公主神勇,天下无二,试问,高祖皇帝有说错吗?”
“这……”瑞郡王词穷,如果说错的话,是对高祖皇帝的大不敬,说不错便是纵容女子学文,两厢都不好回答。
颍川王道:“娘娘所言有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天下大乱,高祖皇帝顺应民意,岳阳举大旗,挥师向都。长公主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才不得不披上铠甲,征战天下,而今天下太平,无需女子出面。”
姚园笑意扩大,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颍川王的意思的是,当时的长公主是抛头露面?”
“臣不敢!”
“天下大乱时用到了女子,天下太平后便要女子退居后堂,试问,这是什么?难道说,天下的男子在有危难的时候把女子推到前面,自己缩在后面,安逸的时候,自己站出来了,却让女子在后院守着,这是大丈夫应有的气度吗?”
明月走到大殿的中央,向众亲贵施礼:“明月一介女子,承蒙皇后舅母看重,是在荣幸。臣女也知晓当今天下女子多以针工为主,以侍奉夫君为根本,臣女所言确有不妥之处,但是臣女想问,众位亲贵谁真正见过自家的母亲、妻子和女儿开怀笑过?”
大殿一时鸦雀无声。
明月继续说:“女子虽然力不及男子,但也能以一己之力为国尽绵薄之力。现下束缚女子,不过是怕女子学习文章武艺后,视野开阔,不甘退居后堂,潦倒一生,若是众家亲贵反对,是不是怕自己的妻子、女儿比自己强?”
在场的男子一时面色青白相加,个个愤恨地盯着明月。姚园心下诧异,这等话语谁都知晓,只是敢怒不敢言,明月却挺身而出,宣之于口,若成功,当为天下女子振臂一呼,载入史册,若失败,则成为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