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觉得这些是正常的?这些是无可非议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苍华派最顶尖的那一撮人里可没有你!你一个堂堂的金丹期修士打扮成这样古里古怪的样子,被人消遣似的派过来迎亲……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可能会踢到铁板么?”
“或许你是不知道这点,但他们绝对知道,否则他们根本就不会派你来!那些轻轻松松没有危险就可以谋取利益或者是面子的职差,都是许阳一流的囊中之物,普通的苍华派修士怎么可能得到?”
“你如今表现得这样忠心,这样为了苍华派着想,究竟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又有几分是想着等你回去之后,苍华派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会夸奖你的忠肝义胆,奖赏你一些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眼的灵石……”
沈清宴话说到此处,其实已经极度刻薄,那被貔貅按在爪下的亲传弟子面色白得像纸一般,抖着下唇哀求似的道: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我不说,这些事情难道就不存在了么?”
沈清宴转过视线,叹息般的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愚蠢了。”
“你如今这样固执,自以为是忠心,却不知道苍华派看不看得上你的忠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极遥远的一处,四周明明站满了看客,此刻却无一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极小,偌大的一个广平城里,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当然是没资格说忠心的。”
沈清宴轻声说:“即使是在最辉煌的那几年里,我在苍华派中也不过是个小辈,看重也许是被看重了,可压根谈不上什么重用,忠心自然也无从考验……”
“但我沈家祖上多少年前便在苍华派内繁衍生息。若说唇齿相依、休戚与共,当年的沈家与苍华派之间才是真正的互为倚仗,你方壮大我便也壮大,你方弱小我便也弱小……我想即使在你们如今看来,我沈家当年对苍华派的忠心,应当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面对他的询问,苍华派派遣来“迎亲”的这一队人在沉默中渐渐地点了点头——沈家对苍华派的忠诚自然无可置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沈家都是苍华派门下最锋利的一把剑,在几十年前,这种忠诚甚至达到了顶峰,达到了纵使沈家主动向对手投诚,想要实行反间,对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地步……
“那敢问你们知不知道,沈家当年这样的忠心,事到如今,又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
沈清宴牢牢地注视着与貔貅对峙的太上长老,后者颤抖一瞬,低声说:“……当年之事只是意外……”
“意外,真是好一个意外!”
沈清宴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视了对方一眼:
“偌大一个苍华派,起起伏伏那样多的山头,魔道入侵时其他山头看都不看。也不管藏匿宝物的千重塔,也不管苍华派的门脸传法殿,就只咬死了一块硬骨头,拼尽全力围攻我沈家一处?我沈家就这样遭魔道之人的嫉恨?”
“这只是个巧合……”
太上长老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沈清宴却听得清清楚楚,立时一拂袍袖,冷笑道:“你以为这就巧合了吗?不!其实还有更加巧合的事!”
“我沈家在苍华派内繁衍多年,家族可称枝繁叶茂,旁支主支不下千人!平日里这些人四散于天下各地,为苍华派经营筹谋,为苍华派谋取利益,结果事当天,好巧不巧,上上下下凡有沈家血脉之人尽在族内!偌大一个沈家居然被魔道一网打尽,这难道也能说是巧合?”
“说、说不定便是巧合……”
太上长老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但嘴上却依然维持着强硬,沈清宴瞟了他一眼,冷冷道:“行,那就算这也是个巧合。”
“那么我问大家,这不下千人的繁茂沈家一夜族灭,魔道修士杀光了这样多的人,却还偏偏留下了一个人……好巧不巧,这人恰好是沈家最年幼的嫡系血脉,恰好是一个万事不知的懵懂婴儿,恰好又被及时赶到的苍华派掌门所救,恰好被苍华派掌门收为弟子……”
“而在收了这弟子十数年以后,那掌门又恰好现他是个修道天才,于是恰好夺了他的道基给自己儿子,恰好吞下了沈家家产,恰好摸去了千重塔内,恰好拿走了沈家的全部珍藏……”
“这种种一切,难道都只用一个恰好就能够解释?!”
沈清宴垂眼望着面色惨白的苍华派弟子们,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们仍然觉得这一切只是恰巧,那我只能祝你们和你们背后的家族,在苍华派里不要遇到这种恰巧……”
“因为恰巧,在我看来,苍华派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家族能比我沈家对门派更加忠诚。”
“而这样忠诚的沈家都最后遭此厄运……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家族,恐怕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清宴冷冷地甩出这句话,便大步迈进小店中,“砰”地一声甩上了小店的门。
在他的背后,“嗡嗡”的议论声如潮海一般淹没了整座广平城,无数的目光如同针刺一般戳在苍华派诸人的脊背之上,刺得他们脸色苍白、摇摇晃晃,连站也有些站不稳了。
被貔貅压在爪下的那名亲传弟子了许久的呆,突然大喊一声,从貔貅的爪下翻起,抓起腰间苍华派的玉佩,用力狠狠掷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