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人影又一次迫了过来，云微心一横，挥弓扫开他们的第一轮攻势，而后径直奔着方才刀脱了手的那人，身后的攻势追上，云微不管不顾，扬手放箭一箭直取那人喉咙，刀锋的冷意却已经逼到了她的后心。而后当的一声清响，云微回过头，青色的剑光携着碧血丹心的赤红，熟悉的剑气挥斥洒然却凌厉异常，几声破空之响，朝她袭来的长刀已经掉落在地上。
入鞘声琅然，白衣人回头看向她，是不能再熟悉的眉眼。
只那一瞬旁边的几人就已经欺到了她身侧，张良神色一凛，拔剑要去挡，云微却抬手上弦，一箭放出直直插入他身后那人前胸。张良被她这一箭止了势头，下一刻云微已冲到了他面前，双手搭上他的双肩，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1dquo;走开！”云微朝他吼道。
张良登时怔住，看着在推力的反作用下姑娘朝后退去，身后追来的两人恰在此时拔出了刀。她飞回身将长弓架在头顶，两柄长刀斩在弓身上声音闻者牙酸。贴地一滚卸去大部分力道，云微起身后退抬手放箭，被刀背挡开，而她似早已预料到了一般立刻收弓上前，以弓尖猛刺一人腹部，而后以让人眼花的度又一次放箭。那人应声倒下，他的同伴却已经绕到了云微的后面。刀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贯穿耳膜，云微惊然回身猛地扬起弓去挡，刀却直接被击飞数尺。那人双目圆睁，缓缓软倒下去，露出了他后面站着的张良，凌虚锵一声收入鞘中。
被风吹起的树叶四处翻卷，而后片片飘落。
左臂上的伤口这时才渐渐泛起了疼痛，云微执着长弓，张良此时离她不过三步。他握着剑的手指节泛青，那双凝视着她的眼中碾过的风暴似要吹折百草，而后他深深地吸气，出声问道：&1dquo;为什么。”
为什么方才将他推开。
为什么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杀的那人。
为什么这样做。
云微回视着他，一言不。树叶已尽数躺落在了地面上，林中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缓缓伸出了左手，手心向上摊开在他面前。
张良的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那根木簪，此刻正躺在她掌心。
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看穿了他的意图，然后毁了他筹谋的一切。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混乱而滞重。
&1dquo;我不会收下。”云微的声音有些轻颤，字句间的坚决却毫无转圜的余地，&1dquo;若不是你亲手给我，我便不会收下。”
&1dquo;若不是你回来，亲自把它给我，我便绝对不会收下。”
&1dquo;张良，”那粗哑的声音中添上了哽咽，云微瞪着双眼，克制着不让泪水冲出眼眶，两步走到他面前，几乎是恶狠狠地将簪子塞进了他怀中。面前的人白衣单薄，她深呼吸，出口的话语带着咬牙切齿的决绝：
&1dquo;我会等下去，一直一直等下去。”
&1dquo;哪怕五年、十年，哪怕你永远不来找我，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1dquo;等你把它还给我。”
疾风骤起。
张良揽过了她，直直吻了下去。
飞掠的衣袖带下一片树叶。云微霎时瞪大了眼睛，那个吻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紧迫和渴求，如同百尺高的河水从凿开的堤坝中喷涌而出将一切冲得粉碎，几乎将她淹没至窒息。她能感觉到抵在她脑后的那只手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拥住她的双臂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全身骨架挤到崩断，他炽热的双唇在她的唇上近乎粗暴地肆虐着，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将她的防线层层破开。
&1dquo;云微&he11ip;&he11ip;”
他低声唤着，声音里压抑着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手指每一次在她眉间的摩挲都如同被沸水烫过。她笨拙地回应着，让他撬开了牙关长驱直入，而后是昏天黑地的掠夺。如同一场流血漂橹的厮杀，而后归于平静，他将唇从她的上面移开，姑娘红了眼眶，艰难地顺着已经被冲得混乱的呼吸。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像是要把她刻在眼底。
&1dquo;我如何舍得&he11ip;&he11ip;”
他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侧脸贴住她散乱的长。
&1dquo;我如何舍得让你等。”
&1dquo;我亏欠你太多。”
隐隐的马蹄声从林外传来，云微不禁心下一震，从薛郡出的兵马，怕是快要追来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张良揽住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他垂头靠在她耳侧，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到，却坚如磐石不可转移：
&1dquo;一年，等我一年。”
&1dquo;答应我，要平安无恙地等到我。”
&1dquo;我会回来，完好地回来。”
&1dquo;然后用一辈子来还你。”
呼吸几乎是停止了，而后一阵天旋地转，云微便觉自己被放在了马背上，而后是剑鞘狠狠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云微回头，那一袭白衣飞后退成一个白点，而后隐在了一片青葱之中。
她分明看见了张良收起长剑转身之前，朝她说出的二字。
等我。
马匹狂奔着冲出了山路，终于在城镇巷子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屋檐后炊烟袅袅，身上沾满的血迹已经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