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刷的抬头看着他,只觉得张良的表情在水雾后面有一丝的讽刺,而他的语气却已恢复如常:&1dquo;不过也好,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这鱼龙混杂之处毫不避讳地谈及军国大事。”
&1dquo;可你若经常来此地,”云微皱眉,&1dquo;不会让他们心中起疑吗?”
张良默默啜了一口茶,将茶杯轻放在桌面上,面色有一丝的凝重。
&1dquo;开始时不会,可最近&he11ip;&he11ip;”张良止住不说,云微观察他的神色,明白他是何意。
最近帝国对儒家,可不是像以前那样,甚至连面上的尊敬,都懒得再装。
&1dquo;那你带我来这里,”云微突然觉得如芒在背,&1dquo;他们岂不是会疑心我是谁?”
张良闻言悠悠抬眼,映入眼中的是云微紧张却强做镇定的神色,而后在看见他好笑的眼神之后恍然大悟:&1dquo;所以说你才&he11ip;&he11ip;”见四周的人并不少赶紧压低了声音,&1dquo;这样。”
所以他才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并且带着她四处转悠。这样别人都只会关注着三当家身侧多出的那一个女子是何人,而不去注意为何他会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穿梭在各种常人不得入内的地界中了。
云微心中安定了下来,感激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他定是知道她心中无底,才把她带出来打听消息罢。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未看见茶杯后面张良看着她时复杂的眼神。
不过两三个时辰,云微就已经被张良拽着走了差不多五家茶楼。她算是现了,打探消息是个费时间需要技巧还可能不讨好的差事。不过一路下来,她也对傍晚的那桩事知道了不少,比如说那祭祀在申时开始;比如说郊外驻守兵力变多,昨夜开始不得出城或进城;再比如说――这个是全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在议论的――某位&1dquo;大人物”要来了。
想到这里云微不禁冷笑,这算是第二次相会了吧,这位同门的长辈,不知如何称呼。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云微却隐约看到了一两个时辰后街上空无一人的景象。她知道这般大动作,必定是为了钓她出现。
&1dquo;祭品?”
云微错愕,听出了这是旁边桌传来的声音。现在的她正坐在第六间茶楼内,不留痕迹地抬眼,张良正举起茶杯啜着茶,似乎没注意到她方才听到的内容。云微心神一动,侧耳细听,那桌人却已经压低了声音,只听见&1dquo;巫术”&1dquo;祈福”的零碎几个词语。
云微琢磨着这几个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越强烈。直觉告诉她,那所谓的祭品极可能是师母,可她就这样被公然摆在祭台上,这样招摇地等着谁来闯来抢人,像是一个&he11ip;&he11ip;邀请。
一个布置精巧的局,一场刀光剑影的宴,一个深不见底的圈套。
云微眼皮一跳,抬眼再看张良,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1dquo;怎么?”
云微摇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望向窗外。
而这个圈套,她不得不跳进去。
纵使知道,她这般一去估计凶多吉少,内力尚未恢复全,射术无法填补,少了能对抗那人的手下的声术,整个桑海城封锁,全城布满了他的人,就只等着她去。那人之所以如此招摇地把师母拉到日光下,就必然确定,这是一个她无法拒绝的邀请,因为这是她见到师母的唯一机会,不管现在师母是如何的情形。如果她放弃了这次,以后恐怕再难有可能,去接近师父与师母被害的真相了。他如此肯定她将会自投罗网,必定是早有准备,而她在明,那人在暗,她猜不出他的动机,更猜不出他想施展何种手段。
但那又如何呢,又能够如何呢。
这只能由她一人去面对,也只应该由她一人去面对。
&1dquo;走吧,”对面飘来的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张良施然起身,&1dquo;再去街上转转。”
云微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窗外的阳光很冷,而只是那一瞬间而已。
张良先一步跨出了大门,云微停在被阴影遮盖的门内,外面冬日的阳光还是如平日一般灿烂和暖,洒了张良一身,照得那身青衣似要融进日光里,轻得没有质量。长随着微风飘动,头上的带泛着柔和的光,身边尚未融化的积雪衬得他仿佛没有踩在地上,而是轻飘飘地从天上飘下来的一般。外面街上人马穿行,只有他一人站在原地,片刻,像是现她没有跟上来,转身对她伸出了手:
&1dquo;站在那里做什么,出来吧。”
云微压抑下眼底的酸涩,笑着握住了他的手:&1dquo;好。”
张良手上加大了力度,把她拉出了茶楼,待她站稳,便松开了她的手,向前走去。
感受着手上的热度渐消,那一丝属于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云微望着那青衣长的背影,感觉那让她依赖贪恋的暖意一点一点地随着那个背影的远去而从身上褪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强迫着自己收回来。眼中的潮水翻腾,再也压制不住,云微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肉里硌得生疼。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却感觉胸口处一阵疼痛,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被生生抠出来了一般。
她终于听清楚了内心的挽留,可是已经太晚了,他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了。他不会知道他随手搭救的一个小二,他曾怀疑过试探过和她针锋相对过的那个人,让他还她人情的那个人,会希望变成一个真正的姑娘想让他看了眼睛里能生出这么点惊讶,会把他放在心底却后知后觉到了极点,会在把他的影子从心中连根拔起之后这样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