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回过头,后者双手交叠对她躬身:&1dquo;对于方才庄内弟子的冒犯,颜某教导无方,特来为姑娘赔个不是。”
云微摆摆手说不用,把这群贼人猛揍了一顿,她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1dquo;倘若姑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一定告知颜某,颜某必全力为之。”颜路对着她又是一躬身。
云微却定在了原地。
他已经知道了她在追查着什么人,想必也知道了她的师父失去了踪迹。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可心中的戒备令她还是不愿说出其中的原因和细节。
于是她只是单纯谢过,未言其他。却不想他今日又提起了此事。
一片静默,而后颜路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
&1dquo;一月前姑娘曾随子房来小圣贤庄,那时恰好是颜某为姑娘料理伤势。听子房说姑娘是受帝国士兵的追逐,才负了伤。而就姑娘腿上的伤口看,伤口划开的动作一气呵成,却深及内里,显然是内力深厚之人所为。”
云微大惊抬头。
颜路没有停下来:&1dquo;罗网组织听候帝国差遣,其中六剑奴则是用刀好手。但姑娘身上真正紧要的伤口只有腿上二道刀伤,其余大小伤口都只及皮毛。照此而看,当时姑娘的对手应该只有一人。而六剑奴鲜少单独出现,因此当日姑娘遇见的,并非六剑奴之一,亦不太可能是罗网中人。”
&1dquo;既然并非罗网,那与帝国相关的门派,仅阴阳家与名家二门。名家擅辩,对于刀术一流造诣不深。阴阳家高手云集,而所使用的招式大多是阴阳术,姑娘伤口并无灼烧或冻伤的痕迹,可见即便是阴阳家的人出手,也未有使用阴阳术。但阴阳家的高手对阴阳术的领悟颇深,不必弃其优势不顾而使用刀术。因此,伤姑娘的人,亦不大可能来自阴阳家。”
&1dquo;然而帝国的势力主要便是这二股,其余的精锐军队忙于护卫,难得出现。姑娘想必追查过敌方的背景,不知是否也是如此猜测?”
说到此处,颜路笑着转过头,正视着云微。
云微愣愣地盯着他很久,极其缓慢地点了头。
颜路的笑容一顿,面容中渐渐浮出一抹愧色:&1dquo;颜某只是希望这些猜测可以帮到姑娘,并无恶意,不意冒犯,颜某&he11ip;&he11ip;在此道歉。”
&1dquo;没有没有。”云微连忙摆手,&1dquo;只是在下未想到颜先生的推测居然准确如斯。”
&1dquo;姑娘不必顾虑太多,”颜路双手交叠置于身前,&1dquo;若姑娘询问,颜某必知无不言。”
一阵微风吹过,带得廊前的树木沙沙地摇动。云微定神注视几步之外的颜路,他仍然直视着她,眼底被一瞬的阳光照亮,平和而令人信任。云微抿住嘴唇,双手攥着食盒的把手,拇指在转角处缓慢地来回磨挲。
他是张良的师兄&he11ip;&he11ip;云微抿起嘴。但是&he11ip;&he11ip;
&he11ip;&he11ip;我是不是不该在这个点上踌躇太久?他&he11ip;&he11ip;是真的有其他意图,还是只是,云微的手指停在了把手转角的尖端。
――只是我自作聪明的臆测?
云微松开的紧抿的嘴唇,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
&1dquo;颜先生,在下&he11ip;&he11ip;有一问题请教。”
第18章十八
阳光熏染着六艺馆前方的草地,张良和准备回去的盗跖和丁胖子道别,将手背到身后准备往回走,目光触到远处的长廊,笑容却凝在了唇角。
廊前浓密的树叶随风轻轻摇晃,荫翳下颜路侧着头看着身边。旁边站着另一人,辫上的白色布条时时飘动,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木盒。
是她。张良皱眉。
他不自觉地想起师兄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1dquo;子房,”当时他将她带上山拜托师兄看伤,颜路脸上一改往日的平淡,&1dquo;你有高乎常人的智慧,自信并非不好,但过度依赖自己的推断而错失了一些细节,有时难免会导致错误。”
&1dquo;这样可能会伤害到其他没有恶意的人。”
没有恶意。张良默念了一遍,片刻之后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人,安分守己地在客栈里寻一份工作,也就没什么。然而他却不敢这样轻易地认定,她只是个普通人。
只由师父教授射术,却在待人的礼数上较大部分初入儒门的弟子更完备。终日务农贩卖蔬果,却能很少错漏地记账算账。她只是个农人?一个口舌犀利思维不循常理的农人。一个忍得下怒气、逆回来拆穿自己的农人?
每日她都安份守己地处理着客栈内的事务,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无意藏着掖着什么。虽说更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并不需要躲藏,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说得过去。若是天性不愚笨,再加上本身就是江湖中人、熟知江湖史料与各门派教义的师父的教导,知晓天下形势,懂得文字算术,这本就是在常理之中。再来听闻程风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前辈,那作为他亲自教导的徒弟,敏思善辩,甚至所有的不同寻常都可以解释。但,万一她不是呢?万一她的坦荡是伪装,万一她的所有的表现都只是为了让别人放松警惕&he11ip;&he11ip;
可怕的便是这个万一。
张良盯着长廊的方向许久,两人依旧不急不缓地交谈着。风吹得急的时候把她额前的头吹散,她会顺手把它们整理齐平。张良站着,看着。这样的感觉就像对弈,前面坐着一个看似平庸的人,却顺利地化解了他设下的每一个局。而他现在执着子,琢磨着敲碎这防御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