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的吗?”石介问道,几天功夫没医没药没食没水,就今天吃了个馒头,两腿虚,多走几步就要倒下,若是那些仆役胆子大点,就能现他根本连剑都拿不稳。
“你就知道吃!”丫鬟狠狠的对着石介,如今的死局,就是这个肮脏的低贱男子造成的,还有脸要吃的!
屋子里还是有些糕饼的,石介一口一个吃着,一口气喝了大半壶的冷茶,胃里终于有点东西填着,身上舒服了很多。
外头终于来了个管事的,指挥着人手领取棍棒,似乎想来硬的。
石介站到门口,恶狠狠的喊:“老子杀人从来不眨眼的,你们谁他妈的过来送死!”
这个丑陋凶悍满身是血的贼人,拿剑一下一下砍着门框,怎么看都是个双手沾了十七八条人命的积年悍匪,又将仆役们吓了回去,任凭管事喝骂,也没人肯第一个上前。
贼人劫掳小姐的名头也终于坐实了。
闹到了这个地步,管事的觉得拿捏不下,只得再向老爷禀告,估摸着若不想见官败坏了名声,也就只有请些武艺高强的镖师护院过来救场。
石介的内伤又作了,血气翻涌,筋脉鼓涨欲裂,恨不得蜷缩起身体。他握着剑柄,用力的咬着牙,比划着剑,做出一夫当关的气势,想想诸葛亮唱空城计是否也如这般狼狈,转眼又觉得傻到了没边。
围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可以轻易的看到几个拿着刀的人。
脆弱到不堪入目的窗户和门,在那些只会端茶倒水的仆役眼里,坚固得牢不可破。
“说说吧,你以为是谁要害你?”石介不敢在两个女子的面前静心调养内伤,只能无事找话,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女子很配合,没有给他添麻烦。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现在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得很,两个小女子豁了出去,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必须在她们面前表现的不骄不躁。
“是我的小表弟。”那小姐说道,看看石介不置可否的表情,又解释道:“十二岁,很少说话,总是板着脸,看人的眼神好像谁都和他有仇似的。对不对?”
石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有些吃惊那小姐的聪明,又想或者这户人家里,和那小姐有仇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人。
那小姐仿佛看透了石介的心思,说道:“我家人口多,我有七个姐妹,六个兄弟,四个姨娘,每天睁开眼就要为了衣服吵架,为了吃食吵架,背后阴人害人的事情,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出,可真要害人性命断人生路的,还真是没有。谁不知道事情有个轻重?今日这般定要置我死地的毒计,也就只有寥寥几人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这几人中,会自以为能用一个馒头就收买歹人,偏又聪明的步步都设计周密的,也就只有借住我家的小表弟了。”
“你多半是受了伤,潜入我家躲避仇敌,不小心被我那小表弟遇到,以为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大事,又是一个馒头这般儿戏的报仇,想马马虎虎的应付了事,还了他救助的恩情。”那小姐笑道,“我那小表弟运气真好,遇到你这个……好人。”
好人?其实是蠢人吧。
看着一个女子面对凶徒侃侃而谈,凭着片言只语,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分析的透彻,石介心中冰凉。
从第一次跟着岳不群练剑开始,就一直被人明里暗里的称作笨蛋,也曾不服,气愤,奋图强,却总是不得不承认结果。偷偷练了几天才勉强使得似模似样的剑招,令狐冲一个时辰后便使得更加精妙;师弟们越来越多,剑法个个似模似样的,他依旧剑法稀松……
华山派中是个人都比他强的时候,石介认命了,笨蛋就笨蛋吧,没法子,天生的,怪谁?
然后,妹子玩闹的叫他笨蛋,他笑眯眯的应了,一点点都没有生气,其实别人也没有什么恶意。
他依旧躲在角落苦苦的练剑,只是习惯了,不这么做,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成了天下第一剑。
练成失传已久的剑气的人会是笨蛋?那叫大智若愚!
石介觉得其实自己是聪明的,只是没有如他人般表露与外。在他看破林家的祸事,看破令狐冲胡作非为的后果时,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比别人聪明得多,只是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而已。他智勇双全,他是华山派的希望,是未来的一代宗师。
然后,以为可以玩弄嘲笑方生,结果差点被方生杀了;以为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结果被人卖到了姥姥家;以为是只会绣花弹琴的弱质小姐,结果是个诸葛亮般的妖孽。
几天功夫,随随便便遇到的人,个个都聪明得像个妖怪,轻飘飘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肝脾胃肾。
这才是聪明人。
和他们比,这笨蛋二字,不落在石介头上落到谁头上?石介甚至觉得只叫他笨蛋,简直是种夸奖。
有很多比笨蛋更富有深刻含义的称呼的。
就算每天拿墨水当饭吃,每天去庙里求神,石介也不信自个能变得这般令人胆颤。
岳不群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冒了出来。“智者,知也。”
这是师父什么时候说的?后面还说了什么?石介不记得了。一个平常的时候,一个平常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语气,就这么说了这句话。连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石介都不记得了,但这句话却在此刻清楚的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