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家信佛,供奉的画像,多半是观音之类,偏偏他林家供奉的是达摩,颇有几分怪异。只是,这画像从小就见过,对这祖先的莫名之举,林平之早已不以为意。
岳不群沉思良久,道:“那张达摩画像有些古怪,石介,你照着那画像手指的方向,看看屋顶上有些什么。”
石介纵身而起,双掌击破屋顶,一件红红的袈(裟)随着泥沙灰尘簌簌落下。
石介反手接住,交给岳不群道:“师傅。”
岳不群不接,道:“平之,你过来看看。”
石介展开□□,放在岳不群面前的供桌上,林平之过来细看,(袈)裟上满是小小的字迹,心中立刻就动荡起来。若这真是辟邪剑谱,只要能学会上面的剑法,能有当年林远图的一半功夫,林家的大仇,何愁不报?
才看了几行字,三人面色就变得古怪。
岳不群叹息道:“平之,听林总镖头的遗言,你家祖上有言,林家弟子,不得翻看。以为师之意,你还是莫要学了。待为师传你本门剑法,你练得精深,自也能报得仇。”
林平之面如死灰,道:“师傅,我……”
岳灵珊睁大好奇的眼睛,脑袋就往岳不群和石介之间挤,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石介按住岳灵珊的脑袋,用力将她推出,道:“不准看。”
岳灵珊不服道:“为什么你们能看,我也要看。”
岳不群道:“珊儿,别闹,这东西你不能看。”
岳灵珊大奇,难道还真有什么秘密?那是非看不可的:“凭毛你们都能看,就我不能看?”
岳不群又如何解释?这真正的原因,只是那(袈)裟上第一行就写道:“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这种龌龊的话,如何能对女儿说出口?只得道:“这是你林师弟的祖传秘籍,旁人看不得。为父是为辨明真伪,这才看上一看,也很是不好,又怎么能再让你看呢?”
信你才怪!
岳灵珊点头,有理有理。以后你们不注意,我偷偷的去看。
石介拍拍林平之肩膀,道:“林师弟,听师傅的,用心练好我华山派剑法,这辟邪剑谱,不练也罢。”
林平之脸色难看,挤挤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无比丑陋又怪异的笑容。
等几人到了福威镖局,令狐冲已经带人将镖局内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林平之在镖局中缓缓走动,停下身,专心的看着一角。
这扇门的角落,有个小小刻痕。那是自己小时候画的乌龟。那天,父亲要自己去练武,自己却躲在这里,拿着小刀,刻了个圆圆的乌龟。
父亲的房内,有一张书桌。桌后的椅子被人砍掉了一只脚,此刻静静地斜靠在书桌上。父亲就是在这张桌子上,教导幼年的自己写字。握着自己的手,一,一划。
母亲说,到得外公寿辰,要带自己去洛阳,特意早早做了衣,放在这个箱子内。林平之打开箱子,箱内空空的。
这个房间,是张镖头的,他老是说自己的刀法如何如何厉害,却从没见他打赢过谁;这个米缸,乌黑闪亮,华师傅常说,最好的厨子,也要经常擦拭厨房的器皿,这才能做出最好的饭菜;这株花是小翠种的,谁都不许碰……
往日不经意的东西,慢慢浮现。林平之没有料到,这些特意去想,根本不会想起的事,原来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习惯了,或者是太寻常了,从不以为重要,也确实一点分量都没有,鸡皮鸭毛的。这镖局,这宅院,就是他的家。他二十年的记忆堆积的家。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林平之手捂怀内的(袈)裟,心中痴了。
才回到华山玉女峰下,宁中则已带领几个年幼的弟子,迎将出来。岳灵珊扑了过去,笑道:“妈,我多了个师弟哦。”
宁中则抚摸着她的丝,道:“就你顽皮。”
岳灵珊吐吐舌头,拉着母亲就走。
宁中则回头对岳不群道:“掌门做得好大事。”语气中满是挪揄。
岳不群立时起了配合的心思,寻思着要不要喊几声曹公,失落宝剑什么的,终究顾及身份,微笑道:“师妹如何得知?”
宁中则笑道:“掌门在衡山城与莫大先生联手对抗嵩山派,江湖上盛传,华山派出了天下第一剑客,掌门要一统五岳,横扫武林。”
岳不群笑道:“石介,你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剑客了,好大的名头啊。”
石介脸色一红,道:“天下第一,如何敢当?”
岳灵珊惊讶的睁大眼睛道:“哥,你还当真了?哥,你脸皮好厚哦!”
石介大惭,转而大怒,狠狠瞪了一眼岳灵珊。岳灵珊笑着抱住母亲的手臂,蹦蹦跳跳,全然无视石介。
回到玉女峰,宁中则笑道:“都散了吧,过个一个时辰,我再看看你们有什么长进。”
岳不群笑着点头,与宁中则走进有所不为轩,岳不群的脸上立时就没了笑容,道:“情况如何?”
宁中则道:“我收到你令衡山派弟子送来的密信后,立即加紧提放。这段时日嵩山派居然毫无动静。江湖之上传言是越来越奇,已有人说,华山派要一统江湖,我担心这其中有甚古怪。”
岳不群点头道:“左冷禅深谋远虑,我们要小心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