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点上他眉心,将体内不多的真气飞快度进他体内,见他抬眼向她一笑:“道长。”
他向她怀里又靠近些,鼻尖蹭着她的耳廓,呼出来的气又暖又重:“道长。”
血迹蹭在耳朵上,纪长清心里一沉,指尖却在这时探到他的心脉,虽弱却稳,并非垂死之人,纪长清心头骤然一宽,又有些疑惑,他只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如何能承受招魂幡这一击?
指尖顺着经络,慢慢将灵力渗入,忽地见他翻开的衣襟处贴着几张朱砂写就的符咒,纪长清恍然,这是御敌护身的符咒,他前前后后贴了这么多,也就难怪能从招魂幡底下逃得性命。
灵力度入体内,心头一阵轻快,贺兰浑连忙止住她:“不用了,我没事,你快调息,那俩货我来应付。”
抬头看向鬼使:“如何,想好了吗?”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不是我要杀……”
“放屁!”贺兰浑打断他们,“等皇后告到阎王跟前,你们觉得这么说就能混过去?”
鬼使对望一眼,红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放过阿错,我放过你们。”贺兰浑抖着手摸出一袋金叶子抛过去,“我还可以给你们一大好处。”
鬼使没有接:
“我是阴鬼。”
“要阳间的钱没用。”
那就是说,阴间的钱有用喽?贺兰浑心思急转:“这个简单,回头我烧几库金银给你们,如何?”
鬼使眼睛一亮:
“丑时三刻。”
“面朝北方。”
“焚化之时。”
“叫李集张寅。”
阴寒鬼气一点点消散,鬼使的身形重又融进夜色消失无踪,贺兰浑偎依在纪长清怀里,低咳着大笑起来:“真真岂有此理!”
笑时牵动气息,吐出更多的血,纪长清皱眉:“别笑了。”
他虽然性命无碍,然而伤得这么重,总要恢复一阵子才行,若是失血太多,于伤势并无益处。
“好,”贺兰浑强忍住笑意,“我只知道阳间的公差要收黑钱,没想到阴司的鬼使也要收钱,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越想越好笑,又听她的话不能笑,忍得脸都有些扭曲:“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砸钱过去,何必让你打的辛苦?”
纪长清淡淡说道:“没那么容易。”
若不是打到这般地步也没占到上风,若不是贺兰浑受了重伤又抬出帝后二人的名头,鬼使并不会让步,所谓收钱,不过是捎带手。
眼下鬼使虽然离开,难保不会再生反复,须得尽快恢复才行。
纪长清盘膝坐下,让贺兰浑靠在自己肩上,跟着调整真气迅运行大小周天:“我能应付,下次不必管我。”
“那怎么成?”听见他带着咳喘的回应,“我虽然不如你,但你有事,我便是豁出性命也得上,不然还算男人吗?”
纪长清心头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低头看他,他也正仰着脸看她:“下次不要硬拼,让我先上,等我歪理讲不通时,你再上。”
下次,还有下次吗?她总不能让一个凡人替她拼命。纪长清转过脸:“不会有下次。”
“那怎么成?”贺兰浑道,“你有没有现,咱俩联手,简直天下无敌!所谓能进能退,能屈能伸,你是那个进,我就是那个退,进退之间,来去自如,道长。”
纪长清听他这一声道长叫得极轻,就似耳语一般,低眼看他时,他眼中带着淡淡的,让她看不清楚的情绪:“若是我死了……”
纪长清打断他:“你不会死。”
贺兰浑却无法确定,此刻全身的骨头似被锤散了似的,尤其是直接对上招魂幡的后心,似是压着一块巨石,又像是有无数虫蚁在骨髓内啃噬,一阵阵的锐疼,若是他死了……忽地凑过去在她腮边吻了一下:“若是我死了。”
纪长清神色一凛,看见他前襟上大片鲜血时,抬起的手不觉又放下,贺兰浑将她短暂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忙又向她身边凑了凑,双唇一合,轻轻啄住她殷红的唇角:“道长一定会记住我吧?”
纪长清抬手挡住:“够了。”
“怎么能够?”贺兰浑微微眯着眼,疼痛尖锐着涌上来,说的话便半真半假,“我这一死,从此后就再不能亲近道长,临死之前,我得亲够本才行。”
“你不会死。”纪长清皱眉,难得耐心与人解释,“你身上贴的符咒有抵御之力,只是受伤,不会死。”
“真的?”贺兰浑心头一松,随即又生出遗憾,如此一来,她必定不会再由着他胡闹了,然而。
伸臂勾住她的脖颈,大半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贺兰浑刻意放重了呼吸:“可我觉得疼得很,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砸碎了一样,最要命的是这口气总是上不来,难过得很,除非。”
纪长清抬眼:“除非什么?”
见他的脸越凑越近:“除非道长让我亲亲。”
下一息,他微凉的唇吻住了她的唇。
纪长清睁着眼睛,见他低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闭上了眼,纪长清尝到他口中的血腥味,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很抗拒,他的气息比从前凉了许多,大约是他受伤很重的缘故,这让她生出一丝怜惜,在晦涩不明的情绪中,只是任由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