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瞬间就被啃食殆尽,连骨头都没有放过。
人群里爆出吼声,朗达为的男子们手里都举着根黑木棒,上面挂着虫子图案的布,不停地摇晃着,外圈的女子手拉手开始跳起舞。
贡品的骨头倒下后,虫子占据了长桌,慢慢蠕动着要往四处爬。
赵秀才趁着不注意,拉着诺玛说悄悄话。
楚泱扯过他的衣领,把他强行拉离,侧着头悄声问道:“那些虫子是什么?”
他在朗达家里也见到过,罐子里装的都是这些白虫子,差点被他一脚踩死。
“那叫白玉虫,寨子里的人都靠这东西赚钱,千金难求呢。他们祭祀洞神,洞神高兴,就会降下神物。”
赵秀才有点不情不愿,还是耐着性子介绍。他指着白玉虫,“神物就是虫子,所以寨子里才看重祭祀啊。”
“诺玛告诉你的?”
楚泱怀疑地质问,赵秀才冷哼一声,撇下他揪着衣领的手,站稳后才得意道:“你以为我在寨子里半个月,是白呆的。我都弄清楚了,苗寨每十年祭祀一次,换来的白玉虫本可以分到家家户户,不过这几年数量越来越少,能卖出的银钱没多少,寨子里苗民却越来越多,这次祭祀,才显得尤为重要。”
有个年轻小伙给长者端来个盖着红布木托盘,待他揭开,放着活生生的老鼠。
看着皮光水滑,个头很大,估计是为了祭祀专门养殖的。
赵秀才说完话,看楚泱没有强留,踮着脚就和诺玛穿过人群,躲在某户店家的门后。
白玉虫有些都掉下了供桌,没人上去捡,长者依旧是诚恳的面容,取出小刀,拎起老鼠的尾巴,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他动手十分迅,位置准确得划破老鼠的喉咙。
轻微的血迹喷涌而出,脱手就将老鼠扔到虫子中间。
血腥味冲到楚泱的鼻腔里,他有些忍受不了,用手捂着,强迫自己去看白玉虫的变化。
只见那些虫子疯狂地钻进老鼠的尸体里,硬生生把老鼠都给撑出不可能的高度。
“嘭——”有人放了炮仗,老鼠的身躯无法容纳,皮开肉绽,碎肉炸到旁边。
白玉虫又重钻出来,身上沾着血丝,各个吃饱喝足的不想动。
长者拿出特制的陶罐,伸手一个个去把白玉虫捡回去。
看得楚泱都担心,一个不小心,虫子就钻到人的身体里,在你的血液里四处游走。
以前他听说过苗疆擅长养蛊,估摸着白玉虫就是其中一种蛊虫。
心里产生些不适,想着敬而远之。
长者给陶罐盖上木塞,恭敬地传给朗达,转身朝人群鞠躬。
喝彩声震耳欲聋,苗民又开始欢呼,撒着花瓣跳着舞。
气氛放松许多,朗达和长者钻进一间屋子,门关得紧紧得。
其他的人敲响铜锣,代表着仪式结束。
楚泱随着人流走着,赵秀才挤到他的身边,勾肩搭背的笑道:“祭祀怎么样,是不是开眼界了?”
诺玛拎着花篮朝他们看了几眼,做出低头羞涩的状态,接着又和其他的女孩子搭着话。
“我见过比这个还奇怪的。”
他好歹有两百年的灵识,什么奇形怪状的邪术,也看到过,真要论,至少祭祀还算人性化。
倒是楚泱心里,的确对寨子里信奉的神灵有许多怀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神灵会有实质性馈赠的。
赵秀才以为他在吹牛,不以为然道:“求雨仪式结束,商铺就热闹了,反正不要钱,我随便带你逛逛。”
行人三三两两得聚在一起说话,两边的吊脚楼开着门。有的门旁挂着个牌子,写了贩卖的东西。
要不是赵秀才提到,楚泱快忘了祭祀的第一天,是为了求雨。
他微微看了眼头顶,原本阴沉的天气突然放晴,空中风带着和煦的味道,乌云像是被洗过般,逐渐褪去颜色,比起之前,祭祀后竟然完全没下雨的迹象。
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天气的变化不会如此反复,明明早上还是要下雨的情况,怎么求雨最后却把雨给赶走了?
这算得上是失败吧。
楚泱心里嘀咕,人被赵秀才搭着肩膀带出去老远。
美人镇上开着好几家商铺,明罗一直跟在向道长身后,看他手里举着个镇魂铃,晃来晃去的,清脆的声音恐怕整条街只有明罗能分辨。
苗民穿着打扮皆是当地特色,女子带着的银饰繁复,男子身上的刺绣图案也不是凡品。
偌大的镇子,竟然连个路边摊都没有。
青石板上干干净净,两边的吊脚楼有五层高,门口挂着串大红的花穗,牌子是贝壳,上面写着刺绣,锦缎的字眼。
向道长恍恍惚惚,明罗不去打扰他。盯着他走进铺子,东家手肘撑在柜子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
地面的砖石踩上去十分舒适,坚硬细腻。柜架上的锦缎随意地摊开,料子摸上去沙沙清凉,绣纹甚至有金丝的质感。
光是缎子,明罗在临安城都没见过如此细密的针脚,偏远之地的苗疆小镇,竟然能有媲美皇家的锦缎。
看来美人镇苗民的财富,不可低估啊。
向道长在货架附近转来转去,东家仿佛看不到,只抬头对明罗笑了笑。全然不在意她买不买东西,连点热情都像是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