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罗大笑起来,楚泱也跟着笑,被扶黎瞪了几眼,看在扶黎给他点面的份上,难得没有和他计较吵嘴。
正午的太阳晒,地底都有点浮起热气。苏府借着百鬼的阴气,反倒是凉风习习,走进去半点汗没出。
一藏方丈带着几个小师傅赶到华亭府。
小师傅们头顶冒汗,脸上红扑扑,被晒得烫,官府的人给送凉茶,扶黎也蹭了一口。
一藏方丈倒未受影响,仍是黑色云纹盘金袍,手拿佛珠,身后背了一把细长的刀,被古朴的黑木鞘包着。
对上看着只有十七八岁少年气的方丈,扶黎那句尊称是怎么都叫不出口。
他们这辈人,小时候恐怕都听过他们的故事。隔了几百年,都快被传成神话,心里给他们的形象,怎么也是个得道高人。
得道哪有如此年轻的,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明罗恭敬地将苏家娘子的事告诉了一藏方丈,破厄毕竟在万善寺出家,哪怕他们心里很是唾弃,但到底是佛门私事,如何判定解决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没想到,一藏方丈听完后,长叹了声佛号,脸上并未有太大波澜,似乎早有猜测。
“多谢小施主。”
一藏谢过明罗,看他们三人都有些期待地盯着自己,浅浅笑道:“世间千劫,因缘际遇,善恶报应,如影随形。老衲会留在苏府,为百鬼亡魂度,也会替苏家娘子祈福。至于破厄,我会着人将他的度牒记载此事,今后便不算我佛门中人。”
明罗松了口气,要是一藏方丈为了佛门偏袒破厄,她怕是会失望。
“小施主莫不是以为,老衲会为着佛家脸面,从轻处置?”
一藏似笑非笑,语气里十分轻松,并不是长辈说话的模样。
明罗被戳中心事,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方丈深谙佛法,怎会做这般私欲之事。”
“既如此,老衲再次谢过诸位。”
他说着,从身后的弟子处,取出一个包裹极好的方盒子,只有手掌那么大,上头却用经文绣着的布盖着。
“此乃西方高僧舍利,百年前,老衲途径一地,方觉前路迷茫,险些晕倒在沙漠里。突见一座金光大佛,顿觉身心宁静,这才现自己身在坍塌的佛窟中,原来是老衲早些迷路,被假象所迷。而救了老衲的,便是这位高僧,后来他圆寂而去,留下此枚舍利,就当给小施主的报酬。”
明罗受宠若惊,不好意思道:“怎能受如此大礼。”
双手却还是接过,一藏这次笑得明显,带着慈悲的眸子里更有少年气。
“原来方丈还有此般奇遇。”明罗恭维着问道,一藏感叹地说着。
“后来,我回去找过那个佛窟,当地的民众说,那地方因从上看下去,似花瓶状,里头住着上百位僧人,被叫做瓶中佛国。可惜,千年前湮灭在黄沙中,只存在于传说里。”
一藏似乎有些怅惘,但很快收敛情绪,邀请他们道:“诸位不如留下来,一观此次度,也好去一去身上的阴气。”
像一藏方丈这般人物,早已甚少插手凡尘事,何况是度仪式。
扶黎可来了劲,直接就答应了。明罗其实也想看,楚泱倒是完全没兴,可他听明罗的话,也没有说什么。
佛家度要提前准备许多物品,供养三宝,布施贫穷。
不过这些百鬼大多是被养尸地吸引困在其中,找不到他们的亲属家人,自然无人能供奉。
好在一藏方丈之前就带来了三宝像,不用临时去买。至于其他的诵经度,密法咒语,都需要时间准备。
明罗怕打扰一藏方丈,先去了趟西大街,满街地道铺子。什么果子铺、布店、饭楼,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个饰铺子。
楚泱以为她要买饰,连金子珍珠都已经握在手里,却没想到明罗张口要的是白绵玉,一瞬间有点傻眼,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扶黎也不明白,就直愣愣地问了。
明罗解释道:
“以前有个人叫韩子玉,生出来长了双灵眼,天生能分辨玉石好坏。靠着这双眼睛,他赚得盆满钵满。有次他的朋友吃下大块的山料,但说不准里头有什么,请韩子玉来辨认。”
“那韩子玉说,山料里虽有好玉,但同另一块比,都是死物。朋友一听把山料都开了,好几块都是白花花的和田玉,笑得合不拢嘴。”
“唯有一块山料,也白,但是里头絮多,看着就像白棉花。韩子玉非说这块才是好玉,朋友也不和他争辩,就把这玉送给了韩子玉,自己抱着和田玉准备财去。”
“然而没几天,和田玉没卖出去,反倒惹了灾祸,一家人生了个怪病,脸上长满疮疤,没法见人。韩子玉来一看,把之前雕的几块白绵玉都给了朋友,这病渐渐就好了。大家说,白绵玉有灵,能躲灾挡祸。”
“有个道士意外得到了块白绵玉,现这棉絮其实是灵力浸染石头,在里面扎根了,所以能将些阴气吸进去。”
“白绵玉就成了镇妖玉,茅山擅长捉鬼养鬼,天然的石头送上门不用白不用,就想出个法子,把魂魄的名字镌刻上去,让魂魄寄居于此。别的人一看,也能知道这是正统法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自然不会去随意触碰。”
“后来用的多了,百姓也信能镇妖辟邪,尤其是开玉石饰铺子的,必定会囤些放着,就当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