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微动,若你仔细看,那蠕动的口中,竟空无一物。
明罗没有动,等着他说下一句。
“你能带我回家吗?”
“不能哦。”
“为什么呢?”
“因为。”
明罗顿了顿,缓缓蹲下来,“你已经死了啊。”
院子里起了风,槐树叶沙沙作响,落叶被风卷起,顷刻间化成一道道雾气朝明罗冲来,片片锋利,毫不留情。
那孩童的脸拉了下来,沉声道:“哪里来得牛鼻子,敢闯爷爷的地盘!”
明罗拈指成诀,灵识四散,无形的灵力将叶子齐齐斩断。那孩童见她十分,心下恍然,赶忙将诸多妖力凝聚。
槐树下的生魂顿时出凄厉的尖叫,本就不稳的身形仿佛被硬生生撕扯。虽无血肉,但整张脸四分五裂,竟看不出个人形。
“你还要作恶!”
明罗随手一挥,自她腰间玉佩飞出符咒,道道金光向对方飞去。冲天的威压将这地方搅得气息四散,连茅草屋的幻象都要消弭。
唯有那棵槐树,在浓烈的妖气中摇曳。
那孩童狠狠瞪着明罗,符咒绕着他形成屏障,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他似乎仍想反抗,不断地引动自身妖力,却毫无用处,反倒气血倒流,吐出一口墨色鲜血来。
明罗收了灵识,反手向槐树打出一道灵力化作剑气,仅仅锋芒闪过,便斩了枝丫。那孩童闷哼,嘴角又是血迹流下,果然这槐树才是根源。
手中刚要拈诀,孩童终是忍不住,连声道:“等等,等等。”
风声猎猎,院中景象骤变,忽而天空晴朗万分。
竹林不似之前黑雾笼罩,茅草屋复又回到未曾破败之前,隐约还有一丝木香——是那棵傍水而生的槐树。
“大郎,你别玩木头了,快去村尾打水来,再不去,咱们今晚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知道了。”
那名被唤作大郎的孩子,不过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粗糙的褐布短打,极其熟练地从屋里提了水桶放在木板车上,显然这件事他已经做过无数回。
他略有吃力地推着车,从明罗身边走过,完全没有看见她。
这是那鬼物的记忆。
明罗杀过的妖怪不少,许多妖怪都会在临死前展现他们的记忆,似乎成了一种手段,寄希望于斩杀它们的道士能有恻隐之心,放他们一马。
“这个人叫柳智诚,是泉州人士。”孩童的声音,细嫩得很。
明罗低头,这声音是她脚边传来的,那只有一个木娃娃。圆圆胖胖,双手抱鱼,就像年画上的娃娃,连肚兜项圈的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唯有那双眼睛,弯弯的,似笑非笑,看着有些渗人。
“原来是个木雕。”
木娃娃慢慢陈述道:“那柳智诚出身贫寒,家中有不少兄弟姐妹。他是老大,早早就担起了养家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