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色外袍,手里捏着麻醉针剂。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女人身上淡香袭下,带着冷淡的危险,让即鹿感到胆颤。
“先生,您真可怜。”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段从祯的背影,啧啧有声,“被恋人抛弃的小鹿,只能任人宰割了。”
即鹿无声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我的父亲,因为你的原因,高位截瘫,卧床七年。”女人淡淡说着,撸起即鹿的袖子,给他血管上的皮肤消毒,煞有介事地挑眉,望着他,笑意盈盈,“先生,你想体会一下,高位截瘫是什么滋味吗?”
第6o章
即鹿不知道这个夜晚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
“你可以感受到在自己身上生的一切,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切割,剖开,但别担心,你不会疼,只会觉得失控……”
如她所说,没有任何痛觉。
但女人没有真的拿刀子,在他身上划来划去,可这样的精神压力已经足够了。即鹿清楚,这就是段从祯想要的,让他清醒着受折磨。
段从祯是凌晨回来的,即鹿想,他应该是故意回来看他是如何狼狈的丑态的。
“宝贝,感觉如何?”段从祯垂眼看着他,笑意浅淡,却不达眼底,望着即鹿面色沧桑,挑了眉梢,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脑子还清醒么?”
即鹿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半张着嘴,喉咙干哑,仿佛一具尸体。
“是不是很痛?”段从祯俯身问他,在他眼里看见答案之后,满意地点头,“天亮之后,你就跟我回家。”
即鹿觉得好笑。
回家,他哪有家?
段从祯真的是很残忍,把他折磨到如此境地,即鹿以为他以后再也不会想起自己,就像玩腻了的玩具,撕碎了,就该丢到角落里去。
即鹿心里甚至庆幸,等过了今晚,就再也不用有任何心里负担了,他给段从祯带来的伤害,段从祯也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
他为段从祯付出的那么多年,那么多了无边境的痴恋,他都不要了,他不要了,不求段从祯一点回报,他心甘情愿的,他也不求任何回应。
即鹿现在只想走,或者死。
他昨天晚上最想死,被那女人打进各种针剂,麻痹的感觉流窜到整个脊柱,蔓延至四肢百骸,恐惧袭遍全身,他却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
那种不由自主的失控感,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达到顶峰,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更让即鹿窒息。
一整夜,他留在段从祯带给他的梦魇里一整夜,死不掉,活不下,也醒不来。
段从祯真的很聪明,他的报复都那么直击灵魂,他好像看准了即鹿害怕什么,撕开他最后一层遮羞布,剖出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又重搅得血肉模糊。
即鹿甚至想起来了,被注入柯林试剂的感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疼痛感,药液流窜在血管里的感觉,与当年,他被院长按着注射的那一管药,一模一样。
即鹿怀疑,段从祯的报复比他想的还要早。
他让段从祯失去母亲,段从祯也毁了他的身体和精神,毁了他的一切,他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即鹿再也不想见到他。
天亮的时候,段从祯如期而至,身上带着宿醉的酒香,和数不胜数的脂粉气味。
他眼中清明,一点都没醉,即鹿想起自己被他欺骗的那么多次,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可笑了,蠢到极点。
即鹿无暇去猜测他昨天晚上又跟哪些男人女人上了床,也不想知道这些。
他觉得在那一瞬间,曾经鲜活悸动的,可以为段从祯永远付出的心脏,有那么一点冷下去了。
段从祯再也不能带给他安全感,有的只有不安和恐惧。
“走了,斑比。”段从祯望着他,屈指抚过他的脸,颇为好心地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很耐心地替他换衣服,“跟我回家。”
耳边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即鹿梦寐以求的拥抱和安抚,却在他最不需要的时候到来。
即鹿明白,段从祯早就规划好了以后的一切,如何操纵他,如何圈养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进深渊,然后拉起来,然后再来一次。
他乐此不疲于这样顽劣又刻薄的游戏,他天性如此,冷心冷情,冷血至极。
即鹿闭了闭眼,沉沉地喘气,而后抬手,握住段从祯的手腕,微微后仰靠到他怀里,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
半搂住他的男人也鲜见地一愣,像是没想到即鹿还会主动。段从祯顿了顿,眼中闪过晦暗的惊讶,片刻,又挑起轻蔑的笑,凉薄而带着不屑。
给他穿好衣服,正要俯身把麻醉未过的人抱起来出院,即鹿突然抬腿,狠狠踹向段从祯的胸腹。
毫无征兆挨了一下,段从祯身躯趔趄,摇晃着摔到床头柜上,撞倒了柜子,碎了一地玻璃片。
腹部一痛,喉咙猛泛起血腥味,段从祯还没回过神,看见刚刚还温顺听话的人已经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段从祯冷笑,声音阴沉,“即鹿,你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