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刚来「暮色」那会儿,小杨和老板都险些以为他真的有什么疾病,一点重物都不敢让他搬,后来才渐渐好些了。
酒吧里比较乱,鱼混杂的,谁也说不准能遇上什么样的客人,有时候半夜有人喝多了闹事,即鹿也不慌不忙,冷静地报警,收拾残局。如此以往,老板才敢放心大胆地把酒吧交给他打点。
扯了扯袖子,即鹿轻咳一声,在酒吧有些干燥的空气中,觉得喉咙有点痒。屈指擦了擦鼻尖,正打算转身拿出杯子喝杯温牛奶,就听见面前响起熟悉的声音。
“与其委屈自己吹冷风,不如干脆把空调调高些。”
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人多,喧闹,也自然很热,空调必须开着,而即鹿对热其实不太敏感,因此一整夜都吹着冷风,自然是有些着凉咳嗽。
微微皱眉,即鹿抬眼,看向面前坐着的男人。
李捷靠坐在吧台边,身躯微斜,懒散地倚靠着,一手支颐,一手捏着手机,看样子在不停地消息和处理邮件,没有看他,却是在对他说话。
即鹿看了他一会儿,骤然想起那天的一夜情,有些抗拒,警惕地僵直身躯,指尖微缩,语气生硬,“不必要。”
显而易见的僵硬,李捷也察觉到了,指尖微顿,不停打字的动作停滞一瞬,古怪地抬眼,缓缓看向吧台里面的方向,“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我做了什么让你反感的事吗?”
“没有。”即鹿垂眼。
李捷从来没有做过让他反感的事,非要说的话,也不过是强势了一点,但这一点比起段从祯的强硬,显然是温柔得多。
但即鹿凭本能不喜欢跟这个人打交道。
可能是每次见到他,即鹿总会想起那天晚上段从祯让自己去跟他上床,又或许他只是嫉妒,嫉妒李捷是段从祯的好友,而自己不过是暖床的玩物。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即鹿不想跟这个人有更多牵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捷会缠着自己。
李捷盯着他,良久,才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又开始浏览手机屏幕,漫不经心道,“你在段哥面前也这样吗,斑比?”说着,戏谑笑了,“我记得段哥可从来不喜欢寡言少语的美人。”
“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即鹿嘴唇有些抖,已经感到被调戏的冒犯,提及段从祯,更是触及他的痛处,自己的感情在这人嘴里,像不值一提的玩笑话一样,让他很不舒服。
他只赋予了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人,评判他感情的权力,这个人很显然不是李捷。
李捷没资格说,而即鹿也没资格指责他。
毕竟段从祯到底还是会站在李捷那边的。
他不想惹他生气。
“为什么不能?”李捷来了兴,轻笑着偏头问,“段从祯不是这么叫你的吗,斑比?”
李捷听段从祯这么叫过,他还很稀奇地问为什么。
段从祯给出的理由是,那男人在有意讨好自己的时候,眼眶总是微微红着的,带着疲惫和憔悴,而眼眸又像是盈着水汽,朦朦胧胧,真就像一头误入密林的小鹿一般。
段从祯喜欢男人这幅表情,所以他叫即鹿斑比。
很可爱的称呼,李捷想,他也要这么叫。
可这人居然说不行。
他对着段从祯的无理要求,可从没说过半个不字,怎么一到自己这儿,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即鹿被问得哑口无言,抿着唇,半天没说出话来,良久,都只能毫无意义地重复着,“请不要这么叫我。”
“哦,难道因为这个称呼是段从祯专属的?”李捷追问,语气中多了一丝鄙夷。
“你在关心什么?”即鹿轻声反驳,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听出愠怒,“这跟你没关系吧?”
头一回被这么乖顺温和的男人忤逆,李捷也有点惊诧,半张着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嗤之以鼻,“我告诉你吧,你再怎么舔都没用,祁然过几天身体好点了段从祯照样天天往医院跑,可能多看你一眼吗?”
即鹿没说话,装作没听见,唇线紧抿,低着头,紧紧攥着擦杯巾,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冰球杯,指节用力地泛白。
“祁然那小孩可讨人喜欢了,嘴又甜,人漂亮又活泼,前几天送了段从祯一整套纯黑的戒指,就因为段从祯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你呢,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吗?你能给他什么?你拿什么跟人家抢?”
即鹿一顿,原来那十枚戒指,是祁然买下来的。手里酒杯重重磕到桌上,“铿”的一声,震得虎口疼。
自嘲地笑了笑,即鹿慢慢望向面前满脸不屑的男人,轻声开口,“如果你今天是来羞辱我的,那你的目的达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威慑力,却让李捷有些愣,好半天都没说话。
良久,才冷声开口,“上次过后,我挺想你的,今天我是来见你的,不过看样子不太愉快。”
说着,李捷从凳子上跳下去,无所谓地理了理衣摆,将手机装进口袋里,瞥了他一眼,“我刚说话难听了点,向你道歉,我只是想提醒你,该清醒的时候还是清醒一点好。”
“谢谢,我挺清醒的。”即鹿不冷不热地答,看着他要走,微微鞠躬,公式化地道别,“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