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盘旋的兀鹫,哑姑知道,只要她们一倒下,这群兀鹫就会扑上来,在她们断气之后开始啃噬她们的血肉。可是这样的行为,不是一出生就开始了吗?
哑姑并不害怕死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如果活不能好好地活,还不如死掉。
哑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她一开始在队头,慢慢到了队中,已经有不少人倒下,她们倒在雪地里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好冷……
哑姑的头发和眉毛上都覆满了霜雪,她环抱着自己的胳膊,试图通过颤抖来获取一丝温暖,渐渐地,她竟然觉得不那么冷了。
哑姑并没有感到欣喜,她知道这是死亡的预兆,她的那些同伴会在冷得受不了的时候突然脱掉外衣,大笑着,说着胡话,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然后砰然倒地,结束这不幸的一生。
也许极致的寒冷会让人产生幻觉,哑姑也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否则她怎么会听见头顶的雀鸟在说话?
“啊——是鲲鸟姐姐!快跑!不能被她抓住,她心情不好,一定会拔掉我们的羽毛给山主做羽毛项链!”
鲲鸟姐姐?
就在这时,天突然黑了,哑姑不知道是鲲鸟的翅膀挡住了天和日,还以为这是阴曹地府的景象。
下一秒,冰雪突然化了,一股炙热的暖意从哑姑的脚底传遍她的全身,这就是同伴临死前看到的景象吗?
可哑姑并不觉得热,只觉得温暖,她这一辈子都好似生活在冰天雪地里,世上真的有神女吗?是它们说的鲲鸟姐姐吗?
她很想看祂一眼,并不是为了得到庇佑,而是想知道祂真的存在。
哑姑倒在雪地里,眼睛微微眨了两下,鲲鸟展翅带来的真火融化了冰雪,给这座冰冷的合虚山带来了短暂的暖意,但是哑姑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在雪地里走了太久,骤然得到的暖意并不能成为她的救命稻草,反而加速了她的死亡。她就像一件瓷器,在骤冷骤热之间出现了裂纹,顷刻之间就要碎掉。
有“人”在靠近她。
可是哑姑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她只是感觉那“人”离她很近,她吃劲地仰头,以一种引颈受戮的姿势想要看清楚祂的真容。
可是祂的真容被隐藏在一团白光之后,她只能看到祂垂下的衣角上缀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南珠,在人间,那是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缀在冠上的宝珠,却被这位神邸随意地当作衣裙上的装饰。
哑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冒犯地向那位神祇伸出手,抓住了祂的衣角:“求求您。”
哑姑说:“我想活着。”
过了许久,又或许是一瞬间,毕竟这位神祇最擅长的就是对时间的掌控。祂似乎思考了有一段时间:“好吧。”
祂朝哑姑伸出手,祂的手冰冷而没有温度,就像是一尊玉像,可不知道为什么,哑姑在碰到祂的那一刻,竟有一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往自己身上涌动。
温暖得,就像生命之初。
哑姑没能抵抗得住那种困意,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睛后,那位高贵的神明自言自语:“算你运气好,碰上我刚刚转生的时候……”
鲲鸟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到祂身后,略有吃醋:“您为什么要救她?”
祂凝视着躺在雪地里的哑姑,“在很久之前,这些人类说我创造了他们,我曾经,也是他们的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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