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黄昏将至,他也许就要离开。
但他还是想去见她一面。
他想她了。
这些日子,一直很想她,还以为可以娶她。
日影舒卷,出了城,疾马而驰掀起狂风,拂乱他的衣袍。
城外愈走愈荒凉,先时的喧嚣不在,行人也越来越少,仿佛一个独行之人走在路上,见识了焰火簇放,却最终凋零。
原来天道残忍,天道难改,伶仃之人,到头来,还是伶仃。
但是也挺好的,这一遭时空颠倒,艰难辛苦,起码遇上了她,遇上了父亲母亲,感受到了他在另一世从未能拥有的深情。
如此他即便回去,亦不再是淡而无波的乏味人生了。
所以便不去找什么旧棺了吧。
灰飞烟灭又怎么样呢?
如果不能再看看她,他会悔一辈子的。
云端浮出一点霞色,程昶策马行在路上,百骸蓦地开始寒,以至肌理都开始浮上刺疼之感,犹如芒针砭肤。
霞色破出云端,第三个黄昏已至,前方不远处,荒凉一川烟草,有一个红衣身影正牵着一匹马儿在水畔吃草。
程昶愣了愣,勒停了马,朝那身影走去。
云浠嘴角眼底都染着淡淡的笑意,她听说三公子想要见她,高兴得很,一接到消息就往绥宫赶——哥哥把她打来西山营后,她已好几日没能见到他了。
可她走得太急了,居然牵了一匹疲马,眼下它跑不动了,只能任它歇一会儿。
听到骏马嘶鸣,云浠回头一看,见到那个清恣如霜的身影,灿然一笑,几步迎上去,脆生生地道:“三公子,你要见我?我今日正说要回宫呢——”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夕阳下,她看清程昶的目色。
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有沉沉的不忍与伤色,仿佛凝结着一层浅霜。
他的眼底有清凉的水光。
“我可能……要走了。”程昶道。
“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到你,就行了。”
身上的寒意加深,彻骨之痛不是从外间侵入,而是自心上扩散,顺着变缓的血流,慢慢延伸至四肢百骸。
云浠这才看清,原来程昶周身浸染着的清寒不是黄昏霞色造成的幻象,他颊边的斑纹上,真的结了一层寒霜。
二月花朝节尚且寒凉,溺水之身,本就该有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