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爱便是看到一名脸庞滚圆衣着得体的一名仆妇迎上来。
“郎君,女郎。女君命奴婢迎接。”那仆妇俯下身道。
奴婢们早已经打好木桩,将围帐拉好。
王氏端坐在茵席之上,她面前是一张漆曲足高案,身边一只香炉上正燃着驱赶蚊虫的香料。
不多时,那名管事仆妇带进来两名孩子,年长的那个是家中第三子,他一身素色衣裳,眉目含笑,微凉的秋风吹来,将宽大的衣袖吹得鼓涨。年幼的那个是个女孩,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婉约,乌雪肤,瞧着便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那个女孩,就是那位关内侯家的女郎了。
王翁爱瞧见上位置坐着一名身着蓝色团花杂裾的妇人,妇人谈不上十分美貌,眉眼细长,唇角含笑,望着便有一番主妇气度。这便应该是谢家的主母了。
“儿拜见母亲。”谢安将双手拢在袖中拜下。
“孺子起身。”王氏笑道。
王翁爱垂下目光,眼睛并不直视上的王氏,她只是看着王氏杂裾腰下三角尖尖的纤髾。
“小女王氏,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女君海涵。”王翁爱双手拢在袖中抬起来,微微拜下身。
王氏在茵席上侧避开身去,表示不受王翁爱的礼,然后她跪坐在席上向王翁爱还礼。如此之后,她命仆妇将跪坐所用的茵席和凭几摆放好,请这位小女郎入座。
王翁爱连连表示自己年幼当不得如此,如此推辞再三,才入座了。
外头的那些男子名士们自然不会讲究这等礼仪,不过到底是名士嘛,要是她也跟着学了,才是坏事。
在茵席上跪坐下来,王氏问了王彬夫妇身体是否安康,得到王翁爱的回答后,她点点头,“君侯乃国家栋梁,如此真是太好了。”
王彬在苏峻之乱后被封以关内侯的爵位,虽然并不是最高的彻侯,但是足够显赫。
“多谢女君关怀。”王翁爱也正儿八经的感谢道。其实她并不太爱和那些主母说话,一来是辈分在那里,不管家世如何,对话必须是不能失了礼数。
方才对话间,王氏也在细细打量王翁爱,这名小女郎,长得十分好,答话也很是得体。尤其说话的时候,双眼含笑,淳朴可爱,叫人见了便觉得心生亲切。这一点很是难得,她也见过许多世家女郎,礼仪到位回答得体已经是基本。看多了,要是不这样反而是落了下等。不过这个小女郎这样,倒是让人很想捏捏她的脸,逗她一下。
说了话,王氏命人送上蜜水解渴。
正喝着,外头走进来几名女婢,臂弯里捧着几束采摘来的茱萸。
重阳节习俗,重九之日,采摘茱萸或是戴在髻,或是佩带在身上,可以避难消灾。
王氏随意从婢女采摘来的越椒中抽了一支。
“女郎不必客气。”王氏让王翁爱挑选茱萸。
王翁爱抿起唇笑了笑,那名怀抱茱萸的婢女在她面前跪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那边跪坐着的小少年,他正含笑看着摆放自己案前的那只瓷耳杯。
她伸出手去,婢女怀中抱着的那束茱萸已经事先清理过,不见半根杂草。她选过一支,然后拉过腰下的丝绦,将茱萸缠绕上去。
才绕上去,一名总角小童走了进来,他手边还牵着一个才刚刚蓄的小孩子。
谢石牵着弟弟进来,先给母亲行礼,望见那边的王翁爱,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第17章枣树
那个双眼亮的小男孩王翁爱认得的,不就是上回那个被球砸到的小孩子么。谢石手里还牵着一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小男孩,甚至脑门上还留着一撮头,连蓄的年纪还没到。不过那小孩双眼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王翁爱知道这小孩子估计也是被凌晨拖起来的倒霉鬼。
太常卿谢裒一共有六个儿子,谢石排行第五,比他还小的。如果不是堂弟的话,应该就是幺子谢铁了。
“女郎。”谢石倒是自来熟,加上上回那些美食让他记忆深刻。不过……谢石望王翁爱身后瞅瞅,身后坐着一个面生的仆妇,仆妇衣裳整洁不言苟笑,估计是这位王家女郎贴身服侍的妇人。
他看了又看,现王翁爱身边没有什么食盒。王家所用的食盒和谢家的不一样,很好分辨。他瞅了又瞅,现还是没有……
王氏望见儿子伸长脖子往人家小女郎那里看,好似在找什么,然后双眼里流露出失望。这样子太过失礼,看得王氏心中不悦。
“石奴,”王氏出声了,“到阿大那里去。”
母亲的那一声将谢石失望的小眼神给拉了回来。阿大是谢安的乳名,他拉着幼弟不情不愿的向三兄那里走去。要不是母亲在场,说不定他立刻能乐颠颠的跑到王翁爱那里去了。
芳娘方才也瞧见刚刚那位郎君面上丰富的表情,心中便有些不喜,想起这家还只是个起门户,也能了解了。
王氏并没有把王翁爱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跪坐到王家来人位置,跪坐本身就十分吃力,孩子们本来就喜欢到处跑跑跳跳的。
因此过了一会,王氏让人带着王翁爱走走,几个儿子也被拎着丢出去,七八岁的男孩子闹腾的厉害,正好就是三天不打上屋揭瓦的时候。王氏不耐被一群毛小子闹腾,干脆都踢了出去。
王氏吩咐了几名身强体壮的壮婢在旁边陪护着,重阳佳节,上来的人也多,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前来冒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