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家夫人上门聊天的时候提到做的点心,问是府上谁做出来的,夏氏就似真似假的和亲戚抱怨,“还有哪个?还不是岷岷这个嘴馋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点子,老是缠人不放。”
这一番“抱怨”听在旁人耳里,哪里真的会附和夏氏一同来批评王翁爱?都是笑着劝夏氏,“岷岷这孺子手巧呢,想出许多小食来,还是想父母兄长进食多,身体安康。瞧这妇工,已经不用费上多少力气了。”
王翁爱那会跪坐在母亲身边,听得脸上热。她是不怎么得意的起来,其实这开始做的时候,她也不太清楚生奶熟奶的,庖厨光是想着怎么把那些奶弄熟,去掉里头带有的膻味就花费不少力气。在她看来她就是提出个方法,具体的还是要靠专业的来,她自己蹲厨房里头,十层十是要搞砸。
“婶母这么说,实在是叫儿惭愧。”王翁爱低头说道。
可惜她这小模样落到对方眼里,就是谦和。
外头还有她弟给她传播好名声,每逢家里来客人带着小孩子什么的,吃了出的吃食,有好奇的打听,他就一仰脖,“这是我阿姊做的。”
这会世家女不怕名声外扬,还有父亲写华丽的赋文满天下的夸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好。所以传了也就传了,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好事情。
王翁爱是琅琊王氏的女儿,也不愁出嫁的,只要把琅琊王氏和王彬的名头打出去溜一圈都不需要,大把的人愿意把儿子送上来给王家当白菜挑。
这事儿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王翁爱对这事也没有什么反应,她又不到外面去,也不关心外头对她这个王家女郎的看法如何,反正只要有琅琊王氏的名头在,她不怕自己名声差。
王企之上回和太常卿家的五郎玩的不错,两人在家中同为五郎,又一起疯玩过,有几分男孩子之间的情谊。自家这里的点心看着完善的差不多了,便让家中仆役送一份给谢家五郎送去。
碰巧,谢家居住的地方和王家也不是很远,也在乌衣巷,不过隔着条淮水,需要走个桥什么的。
谢家三郎带着弟弟从家学回来之后,就见着家仆迎接上来,满脸喜气的说尚书右仆射家的郎君给五郎君送上小食。
尚书右仆射王彬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虽然也是世家,谢裒为太常卿吏部尚书,但是还是无法和琅琊王氏的门第相提并论。
“哎?尚书右仆射家的五郎君。”谢石楞了一下,终于想过来,那个人就是上回遇到的王家小郎,他听说给他送好吃的,差点就蹦出去,亏得谢安伸手一下子拎住他后衣领,才没让他一路跳脱出去。
不过谢石还是自己拎着那只朴素的食盒,一路溜进自个房间里,准备吃独食。谢安是不可能和自家弟弟抢食,但是架不住谢家里孩子多,光是谢裒这一支,儿子就有七个,还没算上女儿的那种。家中孩子一多,难免就有些小争端,尤其是哪个有了好吃的好玩的,哪怕有尊长爱幼的规矩压着,也没几个想着要分享。真正的好东西就那么一点,哪里舍得拿出来呢。
谢石自认不是那等高尚之人,王家的东西外头都没有呢!于是他干脆就溜进房间去了。打开食盒,一股奶香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洁白的羹面上小堆红豆,还有小块绿白绿白的甜瓜。闻着就垂涎欲滴了。
伸手一摸,凉凉的!现在吃正好!
小孩子心花怒放,拿起食匕吃了个痛快。
王家的吃食讲究精致,并不怎么在乎量。因此,谢石吃的底朝天,肚子里还是没有多少感觉。
谢安推开弟弟房间的门,见着的就是弟弟捂着肚皮躺倒在席上。
“怎么了?腹痛么?”谢安问道。
夏日小孩子毛病要多些,腹痛腹泻疹子的事情也要比过去多上许多。看着弟弟趴在地上那样,很难不让他多想。
“阿兄,没有,没有腹痛!”谢石从席上爬起来。小孩子最怕腹痛,疼起来惨不说,还得好久躺在席上不准下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倒霉的了。
谢安的视线扫过案上那只白瓷碗。碗烧制的很精致,碗边都成花瓣形状,素淡但是雅致。
“阿兄。”谢石抱着肚子,瞧着那只碗有些遗憾,可惜就那么一碗。他也知道,这世家自己独特的饮食方子都是独门秘方,就是天子来要,都要不出来。
“这王家饮食甚好。”想来想去,他也只说这么一句了。
“百年簪缨,应该的。”谢安面上倒是没有弟弟这般羡慕,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少喜怒来。一双乌黑的眼睛里似是波纹不惊的湖面,连风都没有一丝。以这个年纪来说,他倒是沉静的有些过分。
琅琊王氏早在司马家还未篡夺曹魏天下时,就已经入朝为官,为帝王师。后来司马家称帝之后,琅琊王氏因为并不为曹氏拼争,顺应大变,反而越来越尊荣。到了如今更是江左第一豪门,底蕴深厚。有一些别家没有的独门饮食方子,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听说,这些都是尚书右仆射家的女郎做的。”谢石有些不满,小声说道。这个听说自然是从王企之那里说的,那会玩耍,王企之无意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被谢石听去了。
巧妇!
谢石才读书不久,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