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捷报的那会儿,魏云稷竟有些痛恨宁王的无能。
怎么不多抵抗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被丞相打得几乎要亡国了?
魏云稷想要一统天下。他真的想。
但他不想要丞相死。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依然还残存着一点无关理智的情感。
齐王,乃至未来的皇帝,容不下丞相。但魏云稷,不想要丞相死。
他只盼着丞相能够晚一点回来,好让他再多——再多踌躇犹豫一会儿。
但丞相终究有回来的那一天,宁国毕竟无法阻挡丞相多久。
于是丞相回来了,带着吞灭宁国的大功,赏无可赏的回来了。
魏云稷带着文武百官去迎接凯旋归来的军队,看见了十年未见的丞相。
丞相——好像没有变。
依旧是温润柔和的微笑,旭暖若四月的春风,让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心情愉悦起来。
但又好像变了。
魏云稷看着丞相对自己极恭谨地行了一礼,心中竟然不知为何有种刺痛感。
他忍住了。
这十年,他终究是有些长进的,至少,他再不像从前那样喜怒皆形于色了。于是此刻,尽管心中刺痛,魏云稷依然微笑着和丞相说话,脸上的神色半点破绽也没有。
借着府邸年久失修的名头,魏云稷请丞相今晚在宫里住。
丞相答应了。
魏云稷告诉自己,这是最后最后的放纵。
明天,明天他就下定决心。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丞相,到底还是没办法对丞相下手,只决定从此以后都要死死盯着丞相。只要丞相一日不反,他就一日重用丞相。
但重用归重用,魏云稷不会、也不能,再亲近丞相。
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这样说着,魏云稷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他于是提了酒要与丞相共饮,丞相没赶他,但也没喝酒。
魏云稷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感觉自己好像醉了,但其实没有。他只是假装自己醉了,借着酒劲,和丞相说了许多许多话。
丞相安静地听着。
好像什么也没变,好像他们还是初相识的样子。
多好呀。
一壶酒很快就饮尽了,云稷却仍旧觉得不够。
喝完了酒,他就该走了——可魏云稷还想多和丞相说会儿话,即使只是他自己在那里说,和丞相共处一室也足够令人愉快。
于是他喊宫人去拿酒。
屋里只剩下他和丞相。
丞相安静地看着他,用那双春水一样的眼眸看着他。
魏云稷好像真的醉了,动也不想动,心甘情愿地沉浸在这汪春水里,胸腔里那颗满是猜忌的心都被泡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