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头的龙床里,宣和帝面色蜡黄,嘴唇也瞧不出半丝血色了。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那儿,听到太监禀报太子来了,十多个太医跪在地上。
朱承治到龙床前,仔细端详了下,面色凝重,“这是怎么回事?”
“皇爷昨日个就说身子不舒服,吃了药,瞧着好些了。可是今个和齐娘娘说了两句话,就突然晕过去了。”太监答话答的抖抖索索。
朱承治乜了一眼站着的太医,太医之出来硬着头皮道,“皇爷脉在筋肉之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太医说到这儿,到底不敢把话给完全说明白了。
朱承治对于医术略知道些,听了这话,脸色大变。知道太医说宣和帝的脉象已经出现怪脉之一的雀啄脉。
“之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一夕之间……”朱承治揪住了太医质问。
太医冷汗如斗,“皇爷之间靠着药汤调养,略养回来些。可惜之前服用的丹药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毒入五脏六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恐怕束手无策。宣和帝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朱承治颓然松开手,身形踉跄两下,后头太监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才没叫他一头栽在地上。
朱承治闭上眼,悲痛之色浮上面颊,他闭了闭眼,把那抹悲戚压入眼底。
太子亲自守在皇帝龙床前,汤药皆过了他的手。太医们下了狠力,知道生死就在这刻。哪怕皇帝危在旦夕,命数已绝,但只要挽回些许。到时候说不定这条小命也就能保下来了。
太医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过了五天之后,宣和帝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此刻病人的容貌已经很不好看了,躺在床上太久,整个人都已经浮肿了起来,两只眼睛肿的睁开都很费劲。
“父皇?”朱承治上前。
宣和帝瞧见是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朱承治也不伤心,他跪了下来,“父皇可还好?”
宣和帝吃力的摇摇头。这幅身子他自己知道,早就是强弩之末。只不过他要强行撑着一口气,要给齐贵妃和爱子安排后路,免得在自己走后,他们要受王氏的折磨。
一口气松下来,支撑自己的那口精气也就消散无形。这身子也就扛不住了。
朱承治见他不语,继续道,“内诸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父皇可要召见他们?”
宣和帝的眼珠子动了两下,略有了点神采,他不答反问,“朕以后走了,泓哥儿你要看顾好他。”
“父皇放心,只要泓哥儿是个好弟弟,儿臣就一定是个好哥哥。”
宣和帝慢吞吞点了点头,他吃力的挪过头,“叫外头的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内辅等人鱼贯而入,跪在病榻前。
宣和帝起遗诏,他说话费劲,一句完整的话说完都气喘的厉害。勉勉强强把话说完,他又连带了一句,“齐贵妃,齐贵妃,立、立……皇后……”
朱承治眉头一皱,夏知言马上进言,“皇爷,臣惶恐斗胆进言,贵妃德行有损,恐怕担不起国母之位。何况若是齐贵妃为皇后,宁王将为嫡子,皇太子又已立。届时,朝纲大乱,天下危急。”
夏知言话语掷地有声,宣和帝嘴唇张开,耳边已经传来臣子们的争吵。
“陛下立后,又有何不可?”
“谁不知你和皇贵妃的牵扯?自顾私情枉顾国法,真是好大的脸面!”
朱承治两眼乜去,太监低呼,“别惊驾!”
这才把争吵止住。此刻宣和帝两眼圆睁,已经是出来的气多,进去的少。朱承治瞧他这样,心底难得起了份怜惜。身为皇帝到了最后,想把最心爱的女人立为皇后,还是不行。
宣和帝嘴大张,吐出最后一口难闻的气体之后,没了动静。
太医拿来鹅毛上前放在他鼻子下,细小的绒毛上没有半点拂动。
顿时殿内响起群臣的痛号。
宝馨几乎是被人从架着两条胳膊从东宫里给带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人就进了乾清宫,乾清宫已经张漫起白幡,入眼处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白。
她走到道上,那边老虎洞可以瞧见宫廷侍卫正在巡逻。她进了配殿,朱承治在那儿已经换了孝服。他是长子,着最重的斩衰,白麻布往头身上一套,衣裳下摆和袖口都没有缝边,大咧咧的在哪儿敞着,都能瞧见有麻丝边儿漏出来。
他站在那儿,眼角略有些红肿,但人站在那儿,身后宫灯逆光照在她眼里,却高大异常。
宝馨是突然被拉来的,之前朱承治没回东宫,她知道乾清宫那边情况有些不好,甚至都做好了,只要有情况,她就一面去慈宁宫,一面叫人联系冯怀。没成想还没等她叫人呢,就直接被带来了。
他逆光而立的模样格外的高大宏伟。
她捂住嘴。
“这是真的?”
宝馨到了这会,浑身上下飘飘忽忽,甚至脚上都软软的。明明已经是想了和很久,可一朝突然摆到面前,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
朱承治缓缓移步到她面前,面带笑容,俯身下来,冲她笑,“是真的。”
宝馨捂住嘴,后知后觉的,狂喜如同狂浪澎湃,将她整个人没顶。她靠在他肩头上,费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没有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便当出去,皇爷请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