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阶下,皇子们高高挑起手里的彩灯,嬉笑玩闹。下头孩童吵闹,上头他们俩携手谈笑,不知道的,还真当这对是恩爱老夫妻。
宝馨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不知道放了多少金子。
朱承治过来笑她,“今夜里得了这么多赏赐,高兴不高兴?”她爱财的毛病,从头到尾一直都没变,得了这么些,不知道会不会高兴的睡不着。
“以后你会给我更多的。”宝馨斜乜他,她说着瞥了那边宣和帝和齐贵妃一眼,“我也不羡慕她。”
朱承治明白她话中所指,他和她并肩站着,“也是,你没必要羡慕她。”
两人步下汉白玉台阶,尚宫们看见他们俩,纷纷退让开。朱承治随意抬眸,瞧见站着的宁王。
宁王正好在最好动的时候,哪怕脸色苍白着,手里还挑着个大象彩灯,来回晃动。
他大笑一回头,正好和朱承治对个正着。既然目光都对上了,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小跑过来,“大哥哥也在?”
那碗药让宁王肚子疼了一天,紧接着的就是上吐下泻,到了这会,人站在跟前,脸都尖了一圈,不复以前的圆润。
朱承治点点头,“今个父皇点的大好日子,自然要出来走一圈。”说完,他掌心重重的拍在宁王还稚嫩的肩膀上,“下回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别胡乱都往嘴里塞。”
宁王面孔在象灯下僵硬了起来,很快他又缓和过来,清清脆脆的嗳了声。
他瞧见朱承治身边的宝馨,又干脆利落的叫了声嫂子。
宝馨道了声不敢当,又说了几句殿下多休养身子的废话。
走得远了,朱承治满脸高深道,“我这弟弟真长大了,而且高人不露相。”
宝馨面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见他修长的手指压在唇上嘘了声。
宝馨眨眨眼,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京城的隆冬走的特别慢,过了一个多月,倒春寒才堪堪过去,树梢上才迎来了那么点点翠绿。
就在这个时候,辽宁边关传来了守军对战女真的捷报。捷报过来半个月,紧接着,督军太监万福安也回到京城。
这消息传来,宝馨正在和冯怀下棋。自从知道冯怀救了宝馨一命后,朱承治也不像之前那样,两眼死盯着他们两个,不准他们私下有任何往来。
宝馨丢了棋子,“这会齐娘娘该得意了。”
“得意?”冯怀一子落在天元的位置,随即提了她几个子。
“朝廷上这会该要吵翻了才是真的。”冯怀把手里的棋子都落在棋罐里头,抬眼瞧她,“馨姐儿,你知道不知道,朝廷上现在都说甚么?”
“甚么?”
“也不知道从甚么时候起的,说是齐娘娘为了把王巧儿拉下来,叫自个儿子吃了药。好拖王巧儿下浑水。”
宝馨嗤笑,“那又怎么样,还能逼着皇爷给王巧儿复位?”她说完,眉头一皱,反应过来,“这个谣言是在辽东大捷之后传起来的?”
“之前就有了,不过只是几个给事中私下里的闲话。这会已经到台面上了。”冯怀嗤笑,“太子爷果然好手段,这人言可畏啊。”
齐贵妃被连着一桶桶的倒污水,现在恐怕黑的脸上连眼珠子都分不出来了。若是封后,恐怕大半个朝廷都要跳起来和皇帝作对。
废后,皇帝可以一意孤行。可要立皇后,别说朝堂上不答应,就是慈宁宫那边,也绝对不可能叫一个有拉着自己儿子拉下废后的嫔妃做皇后的。
连自个亲生儿子都谋算进去的这个罪名一套,甭管坐实不坐实,一身的脏水。齐贵妃这辈子都恐怕没有做皇后的可能了。
“可是人还是回来了不是?”宝馨看了他一眼,“现在好对万福安下手么?”
冯怀略有遗憾的摇摇头,“皇爷用的就是制衡那一套,之前西厂太过招摇,过东厂太多了,现在该东厂出出头。”他眉头略拧,“其实,要是他在辽东呆的时间要是长点,我倒是有可能把他给撸下来。”
做太监的,不像外头的朝臣,还有个名声资历顶着,全部的倚仗皇帝的宠爱。若是长时间不在宫里晃悠,被有心人那么一参,到时候就真的去孝陵卫种菜了,就和侯良玉一样。
“可是他回来了,而且齐贵妃那儿指不定要和他说好话,”宝馨眉头拧紧了,“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督军太监!”
督军太监和其他太监不一样,手里的权力可比东西厂大多了。
“他把自个的侄子都塞到五军都督府那儿了。”冯怀惆怅叹息,“看来咱们的日子可就真难过了。”
“冯哥哥!”宝馨丢了棋子,提高了声量,引来冯怀爽朗大笑。
“冯厂公笑的这么开心,难不成是有甚么喜事?”朱承治的声音从锦帐后传来。
冯怀立即站起来,背脊微弯下去,“奴婢见过太子。”
朱承治进来,脸上也不见怒气,他坐到宝馨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孤有几件事,麻烦厂公去办。”
东西厂是皇帝的鹰犬,为皇帝做事。朱承治眼下还是太子,就对西厂督主令,有些不妥当。
宝馨心都悬起来。她紧张的看向那个珠玉一般的人儿。
冯怀心比天高,那些皇亲国戚都不一定能入他的眼。心气绝非一个心高气傲能概括。朱承治嘴里说着劳烦,言语神情中,却没有半点劳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