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哥哥真的想听?”宝馨美目盈盈望向他,她喝了点酒,胆子越大起来,嘴角竟然还挑着一抹笑。
冯怀又有什么不敢听的!他闲适道,“只要你敢说,我又有甚么不敢听的呢。”
“其实这招数冯哥哥也懂的,底下的人想要往上爬,可不是只有讨好上头么?惠妃娘娘为人懦弱,皇后娘娘那儿我也不可能使得上力。”
她话语都还没明说,冯怀马上明了她的意思。当初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两根手指夹着酒杯,如玉的手到了脸颊边,酒香清冽,他不喝只是嗅着这香,“你说大殿下?这倒也算是个巧法子。以往在皇子身边伺候的乳娘保姆,若是有主子登极的那天,大有可能封个一品夫人。”
宝馨听着,眉间微蹙,冯怀望见,不由得笑,“怎么小妮子还觉得不够?”这已经是一个宫女能够爬到的顶端了,当然也有另外一条道可走。
冯怀迟疑了会,“你若是有大志向,我倒是看看能不能帮一把。皇爷眼下虽然宠爱齐贵妃,但也不是专宠,一月里头也有半个月是在召其他妃嫔,宫女里头也偶尔有得幸的。”
宝馨一下脸涨的通红,她手里的筷子伸出去僵在那儿,反应过来,脸上火烫火烫的,“冯哥哥把我当甚么人了!”
冯怀倒是不以为意,“宫女不比太监,太监往上头爬,只要不死,有个运道在,或许还有个前程。但是宫女就没那么好命,去做女秀才看似也行。但终究也只是那样而已。”
宝馨眼珠子转动两下,眼眸里闪动着古怪的光芒,她之前一直不敢在冯怀面前提这事,怕他火,这会喝了酒,酒水下肚,格外壮人胆。平日里头不敢说的不敢做的,这会简直吞了熊心豹子胆,敢一块都做了。
“冯哥哥,小时候,差点儿你和我就成夫妻了。”宝馨脸蛋微扬,乌黑的眸子里弥漫着回忆感叹的意味。
冯怀的手骤然握紧,他死死的控制自己,才没叫自己失态。
在宫里这么几年,把他的棱角给磨得连边角都没剩下。他胳膊放在桌面上,圆桌上铺着万字寿福锦,福字纹上细细密密的丝线似乎把他整个人都缠绕起来,整个人死死的如同蚕茧一样,他拼命的想呼吸,却喘不过气来。
过了半晌,他艰难开口,“我现在的身子……还能想甚么?”
宝馨僵住,失声,“冯哥哥?”
冯怀缓缓的摇头,“我是个太监,是个残缺人儿。就算死了,也是进不得祖坟的不孝子孙。”他微叹了口气,唇里溢出的感叹蕴含着深深的无奈。
“过去的事儿不要想,也不要提了。”
宝馨沉默下来,她坐在那儿不说话,两人好久沉默无语。最后冯怀给她倒一杯酒,“喝吧,不过要适量。”
嘴里说着,手里的酒壶越倾,给她满满的倒上了一杯。宝馨扑哧一下,“给我倒这么多,冯哥哥是嫌我待会不够醉。”
“你想好该走哪条道了?”冯怀没接她的话,反而说起刚才讲的那桩来,“你有意的话……”
“没有!”宝馨飞快的打断他的话,她鼓着脸,“对着皇爷那样的,我下不了手。”
“皇爷年岁大了点,但你也没多少挑的。”冯怀持起酒杯,仔细想了一下宣和帝最近喜欢和那些个道士和尚混在一块,道士们给他配出了好些春~药,那东西吃下去,可以一夜御数女。宫里头被临时临幸的宫女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我才不走这条道呢。”宝馨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给宣和帝给拱了,她宁可还是现在这样儿算了。
“大殿下那边,你又不想只做个一品夫人。那要怎么办才好。”冯怀坐在那儿,越奇怪。
“我想过了,大殿下那儿,他和惠妃娘娘不能经常见面,皇后娘娘那里就更加了。王娘娘不是他亲娘,前几年除非脸面上,基本上遣人过来问问都少。现在走动了,但大殿下关心的也不多。倒是我经常在他跟前晃。”宝馨说着一笑,“冯哥哥你还记得县城里头,县令家的太太和自个儿子乳娘争风吃醋的事儿?”
说起来都是当年的旧事了,富贵人家就没有太太自己亲自照顾孩子的,儿子生下来也是由乳娘照顾起居。这么多年下来,儿子对乳娘比对自己亲娘还要亲。最后太太嫉妒起乳娘,和乳娘争了起来。
冯怀半边眉毛挑的老高,她这会拿起酒杯慢慢的喝酒。
“你小心可别把自个坑着了。”
宝馨闻言,冲他笑,“放心,不会的。”
宫里人就是这等好,悲伤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日子一样要继续过,该谋取富贵的还是要谋取富贵,该算计别人,还有继续算计。
宝馨喝了两三杯酒,她想要喝第四杯的时候,被冯怀拦住了。说她再这么喝下去,就真的要醉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宝馨踩着点儿回去。换了衣裳,重梳妆,到朱承治那边去。
朱承治正好换了衣裳,出了屏风,他就见着宝馨。宝馨和往常一样过来服侍,“大殿下回来了?”
“嗯。”朱承治嘴里应着,一边整理袖子,一边抬头看她。目光触及她面庞,不由得一愣。
她今日面庞不知怎么了总有些红,不是胭脂抹上去的颜色,而是从皮肤深处散出来。双目水光滟滟。
宝馨瞧着朱承治两眼盯着自己看,心里有鬼,却还是若无其事问,“殿下,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