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轻按被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去留的决定权在你手里,我不会干涉,也不会那么贸然替你做决定。”周康说,“没有道理因为还没有生的危机,就要放弃自己的家人。而且,就算你做错了事,也是我没引导好,我也有责任。”
周鹤默了良久,叫了他一声:“小叔。”
“嗯?”周康转过脸看他,嬉皮笑脸道:“你这会儿是不是觉得你小叔的形象特别高大?是不是特别帅?其实你也不用太感动,你小叔我一直就是这么光辉伟大,刚正不阿……”
“不是。”周鹤很无情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自夸的话,说:“就是觉得小叔你好像单纯的有点蠢。”
“……”周康脸上的笑容整个垮掉,抬手拍了一下周鹤的后脑勺,训他:“这倒霉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周鹤没躲,由着他去。单手按住脖子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问:“你为什么相信我?”
“你指的哪件事?”周康看着他,猜测道:“唐辉那事吗?”
“当初只有你信我,雪球不是我杀的。”周鹤说。
周康恍惚记起了旧时的一些事,说:“我这人吧,偶尔有点感性,喜欢凭直觉做事。那会儿是看你小子跟我有缘,长得那么俊,跟你小叔我小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想啊,我多正直的一个人啊,跟我长得像的小子,能坏到哪里去?”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你小时候很胖。”周鹤一语点破了他,说:“我爸给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差不多是有我那时候的两个大。”
“……”周康笑嘻嘻的表情再次裂开,“喂!小子!我不要面子的吗?”
周鹤一直绷着的嘴角翘了翘,笑了。
按住被子的手指蜷了一下,倏地起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书包,开了房门奔出去。
厨房里的两位听到外头动静,伸着脖子往外瞧。
“跑什么?”周康匆忙尾随了出来,问他:“都这个点了,你去哪儿?”
“学校!”周鹤退行着冲他挥了挥手,声音嘹亮地回话:“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星辰”小可爱的2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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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唐雨杺的睡眠质量相较从前更差了,夜夜被噩梦惊扰。浅眠间醒来,便再难安枕。
梦境很杂,碎片状,能记得清的画面不多。细思起,又觉头疼。
入夜躺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唐雨杺时常会瞪眼看着天花板到天明。脑海里浮起的,是周鹤被戴上手铐带进警车时,回头看她的眼神。
虽有难掩的不舍,但也出奇的平静。
那时的场面很乱,周围声音纷杂。他离时,似乎还有话要说,张口欲言,被腕上突然扣上的冰冷手铐断了话音。
有人横在他们之间拦她,她挣扎着想去抓他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不怎么能看清。前伸的手扑了个空,到底还是没能抓住他。
唐辉的灵堂前,周康与她说起周鹤的事。
周康说,唐辉的死,是意外。周康说,周鹤回来了,只是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理。
周康跟她说了很多话,她也仅是安静地听着,没做任何回应。往化纸的盆里慢慢放着冥币,看着火光里的纸片燃烬,化灰。
她想去找他,又不敢去找他。
连番打击,她早不似从前那般乐观坚强,如今顾虑比身重。
怕他会怨她,怕他会像旁人一样奚落她,觉得她命硬,觉得她是个克父克母连累身边人的扫把星。
怕他怨自己,临了了,还因自己的事拖他下水,差点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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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还剩一节课。
下课铃响,教室里只有零星几声咳嗽声。后面几排的学生很有默契的齐齐趴在了课桌上补觉,都已累极,鲜少有人离座动弹。
唐雨杺盯着复习资料看了会儿题,太阳穴突突蹦着,胀痛感明显。抬指揉了揉,闭眼叹了口气。
放下,起身。
她想去外头吹吹风,好让脑子清醒些。
苏荷在她起身时轻轻抓了一下她的手,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唐雨杺摇了摇头,拿起桌上一早就空了的保温杯,俯下身声音轻轻地回应她。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想出去接点热水。
苏荷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挺担心地目送着她出教室门。
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为免再让旁人为自己的事挂心,唐雨杺出教室后没有在走廊停留,握着空杯子转身往侧面楼梯方向走。
夜风很凉,走廊外只有三两个学生,大抵都不愿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在外徘徊。
手都缩进了衣袖里,行色匆匆地越过唐雨杺身侧,带起一阵风,往各自的目的地奔去。
唐雨杺走到了楼梯口,低头,一眼望向空荡荡的台阶之下。恍惚间她望见了一地的血色,铺满了阶梯,如蛇般蜿蜒至她脚下,缠住了她。
她惊慌后退,用力闭了闭眼。眼前虚景散去,一切恢复如常。
勉强稳住了心神,她换了个手拿杯子。一手扶住楼梯把手,一步一步,极小心地往下走。
自从唐辉出了那样的事,她很害怕走这样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