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深知这一点。
他放轻了脚下的力道,稍稍弯腰将地上那把透亮的尖刀捡了起来,放在眼前粗略地看了一圈。
刀的大小并不常见,还不足一个手掌长,刀尖是个圆弧,直落下的伤口不会致命,但捅进身体里转一圈的感觉可以称得上酸爽。
就像睡觉前穿什么衣服进入梦境后也会穿什么一样,除了食物和中大型枪械会被阻拦外,入梦者是可以携带一些小型工具的。
只不过规定范围十分有限,就如可以在胸前别一只红外线,却没有办法在口袋里揣一个小手电。
有些人会带撬锁用的黑卡,有些人会带用来取暖的打火石,然而却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带一把刀。在这么个人与人之间信任脆弱到宛如玻璃的地方,谁身上带武器谁就会被集体排斥。
所以会选择带刀具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以梦里杀人来取乐的,另一种是独行需要防备被人杀的。
见关渝舟捡起了自己掉下的刀,栗抖得幅度更大了一些。虽然他早就见惯了别人的惨状,但却依旧无法正视自己的死亡。
关渝舟把刀握在手里转了两圈,淡淡问道:“你在害怕?”
这话没什么语气,连半分嘲弄都算不上。栗却歪着脸,看关渝舟的眼神里惊怒交加。他没法合上的嘴边全是唾液,称得上清秀的一张脸上已沾满了灰。
关渝舟忽然笑了:“怕什么,哪怕你被我分成几块,只要还有一口气按离开选项,出去后依旧完完整整,一根手指都不会少。”
他说的轻飘飘,栗脑海里却浮现出自己被削成棍子,五指被割的模样。
“不过……”关渝舟停了几秒。他用刀尖在脚下人的脸上比划两下,手腕上带了一股子狠劲后,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整:“就算我断了你的手脚,让你没法选择出去,到时候流血过多死在这里也算不上是我动的手。”
望着眼前这个变脸如翻书般的人,栗终于猛地颤栗起来。
他吞咽着嘴里的腥气,总算想起了那篇从各地搜刮整合的资料里原话是怎么描述的。
他见这人和那位挨得挺近的青年在一起时温温和和,压根不像是个狠角,还以为是资料夸大事实。等到刀刃在他脸上慢条斯理割了几个不深不浅的口子后,他才明白不是资料有误,而是自己太过看低猎物了。
“怎么办呢?”关渝舟声音很轻,不像是在问地上狼狈的人,而像是在自问。他把刀随手放在腿上,右手在左手无名指根部摩挲一圈,眼神沉寂地望去:“我不杀人。”
栗表情丰富多彩,一时间揣摩不清关渝舟的意思,半口气呼出去了,剩下半口气还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我知道,你不杀人……”
关渝舟又笑了,嗤的一声,短促得让人压根抓不住。他松开交握的双手,重把刀握在了手中:“你的资料这么详细?知道我不杀人,所以才特地来让我破戒?”
栗艰难动了动手臂,余光中反正瘫在地上的掌心却怎么合也合不拢,像是感觉不到存在了一般。他额前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的那滩红色液体里,咬紧了牙又哆嗦起来。
“来说说看,资料里都写了我什么?”
栗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只犹豫了几秒,便顺溜地复述起来:“说了你的外表特征,身边偶尔会出现的其他人,性格等……还有人说……”
他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直到踩在自己脖子上的鞋子动了动,他才磕磕绊绊接着往下道:“还说你、你现实中是个强……犯,表面模样都是……都是装的,其实心里扭曲,是个变态……”
“强奸犯?”关渝舟重复着这个词,转瞬又问:“再说说,我身边会出现的人都有谁?”
“没有多少人,常见的有‘小绵羊’,少见的有‘红玫瑰’,资料上说你、说你几乎都是独行的……”
关渝舟等了几秒,慢条斯理地接话:“就两个?没了?”
栗仔细想了一圈,确认没落下什么名字,果断答:“没了。”
“是不是这回你活着回去了,人名又会多出一个?”
栗愣了愣,顿时明白了关渝舟的意思。他一时间激动起来:“我……我不会说多余的话。”
关渝舟眉头一挑,抬起了腿。
栗余下的半口气又撒出去一部分,脑袋上压着的那份重量消失后,他觉得这是逃过一劫了。
他所说的这份“资料”,是一个私人网站上不对外公开售卖的文件。网站的警惕性很高,入会需要通过层层考验,所有的注册人信息都必须是真实的,十天半个月审核过后才能进入那份对于变色龙来说是藏宝洞的地方。
不少有本事的人会不定时上传参与者的资料,想要选取不错的猎物,资料对于这些人来讲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而文件的价格并不便宜,根据上传者喜好的不同,被定义的“价格”也大相径庭。有人偏爱金钱,有人偏爱市面买不到的珍品,其中甚至还有人要求用活人来替换。
栗的上一个狩猎对象的资料,就是他用一个“活人”换来的。
卖家会给买家提供交易地点,作为买家的他只需要想办法把一个无辜且符合要求的陌生人骗到偏僻的地点,后续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