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快如闪电地出手,灵活刁滑的鲫鱼已经轻而易举地被他抓在手里。鱼尾在上下摆动,拼命挣扎,而下一刻,寒夏一低头,活生生从鱼背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一嘴鱼鳞一嘴血,却似乎很开心。小鱼精们被这情景吓到,毕竟都是鱼,从前沈忘川烧鱼吃他们也就忍了,现在看见他竟然生吞活剥,只觉得忍无可忍,一哄而散。
云非目瞪口呆地站在泉边,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并不是真的想吃。他不需要食物充饥,他只是,长年待在枯燥的水牢里,只能偶尔以此解闷。
她冲着寒夏招一招,让他过来,又在他面前摊出一只手掌:“听话,把生肉吐了,姐姐以后给你做好吃的。”
他倒是听话,真的把带血的肉吐了,将半死不活的鱼放在她手上。
她掌心摧起三昧真火,把鱼烤得外焦里嫩,虽然一没去鳞二没开膛,总比他生啃要强些。
烤熟的肉香果然唤起他雀跃的神情,他像小狗似地凑在她手上闻了闻,咧着嘴傻笑。然后,他把鱼拿过去,翻个面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居然也摧起了三昧真火,学得像模像样。
能以掌心驭火,并非每个魔都能做到。而且,他能轻松地将火势控制自如,更是非同凡响。
云非问:“这个,是谁教你的?”
“我娘。”他答得漫不经心,小口地吃着香喷喷的鱼肉。
“你娘是谁?”
“我娘……就是我娘。我生下来就在水牢里,后来,我娘就死了。”
所以说,他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在水牢里活了十多年,不见天日。云非觉得心酸,Jason还真够狠的,煞费苦心地为他寻了个这么惨的身份。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他:“你仔细看看我,你认识我吗?”
这下,他眼中是彻底的茫然。他不仅从前不认识,就连现在也还算不上认识。他用无辜的眼神看了她几下,继续吃鱼。
云非叹了口气,她猜到了这个结果。这一次,他不是故意隐瞒,不是明明记得却要否认,他在上个世界里,为了云非背叛了Jason,能活下来已是幸运,Jason不会再让他保留关于她的记忆。
她说:“那就现在认识吧,以后你住在这里,就叫我姐姐。”
他和沈忘川不同,她既不想做他的长辈,也没打算教他魔功。他现在的身手已经不错了,只需教他破阵就行,所以,才让他叫姐姐。可后来这称呼让沈忘川生了许久闷气,凭什么寒夏能叫姐姐,他却非得守着徒弟这辈分?
寒夏三口两口吃完了。他没地方擦手,全身上下只有一条亵裤,他把手蹭了几下,素白的小布料变得黑一块白一块。
云非无语地把他按回水里,指挥他好好洗干净,这才取了干净的衣衫,叫他上岸穿衣。
先前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变了样,宽肩窄腰,一双腿又长又直简直逆天。唯一要命的是,他在穿衣这件事上没有自觉性,上了岸几度想要果奔,硬是被云非拽住,把衣服套上了。
束上腰带,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傻乎乎地笑起来,唇红齿白。
云非把他牵回她屋里,用法术帮他弄干了头,对着镜子为他束。寒夏从镜子里看她,眼神乖巧温柔。
他出生就在水牢里,从没认真束过,只有娘还在世时,以指为梳,轻轻地为他梳理过头。
他虽生下来就傻,可他却能感觉到,云非对他做的这些事,皆是善意。
他身子老实地坐着不动,眼睛却四下打量,他问:“姐姐,墙上那画里的人是谁?为何与我在镜子里的模样有点像?”
她不知该如何做答。
其实,也不算特别像,寒夏没有了属于明萧和厉子羡的深沉心机和杀伐果决,他有一份属于傻子的干净明朗。就连样貌也不尽相似,系统吝啬地收回了几分英俊,让他在这个世界长得更普通一点。
仅剩的那点像,是为了让云非能认出他来,系统不就是想看着她失望,才会觉得解恨么?
她放下梳子,说:“好了。”
寒夏照了照镜子,觉得很满意。他高高地束着,低眉顺眼,清爽乖巧得像个邻家弟弟。
云非为了兑现答应过他的事情,当晚又难得地亲自下了厨。寒夏、沈忘川、阿锦,还有一帮子小鱼精们都围在一起,除了几个小菜,她还特意炖了鸡汁鲜笋汤。
寒夏和阿锦他们吃得欢天喜地,只有沈忘川怎么都不得开怀。他觉得,连才来了一天的叫花子都能轻易地抢走姐姐的宠爱,她从没给他束过,她从没给他做过这么好喝的汤,可是寒夏一来,就全都有了。
寒夏正喝着汤,察觉到阿锦悄悄地用一根手指“偷袭”他,他轻易地躲开了,警惕地瞪着阿锦悬空的手指头。
阿锦技不如人,尴尬地笑着说:“好弟弟,就让我摸摸你的脸,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我天天泡在流芳池里修炼,也不曾长得这样嫩。”
寒夏依然瞪着,不答应。阿锦豁出最后一块鸡肉去:“这个让给你,我就摸一下。”
寒夏一口咬在嘴里,欢喜地嚼着,任由阿锦伸着根手指,在他光滑如玉的脸上蹭了蹭。
云非默默叹气,阿锦她是了解的,只不过是个资深的美容痴迷者,若是换了别人呢?
就寒夏这智商,一块肉就能哄着摸一摸,要是多给点好吃的,被坏人哄上床也干了。这样一想,谢天谢地他从小就长在水牢里,还没机会被外面花花世界的女人们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