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齐生知道他叹这口气是为了徐碧君,从前还不敢在吴颍庵面前提起徐家这位大小姐,一来怕他想起吴家落魄时的那些年月,二来怕他是个情深意重的人,对徐家大小姐依然不能释怀,如今看到他在桫椤面前一脸窘迫的样子,知道他在徐碧君身上绝不会再留有什么情义,便说道:&1dquo;大不了把酆绥的话捅到王爷那,大家把话说开了事,徐碧君那番刺客的话本就漏洞百出的,她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你还留着她祸害王妃不成?”
吴颍庵道:&1dquo;那王妃的这番心意,岂不是都付之东流了?酆绥小相公对梁晁永也还算有情,他活得不易,把小公爷为他而死的话公布于世,梁王o还能让他活命吗?”
花齐生看着吴颍庵,他从小对这个朋友,一直襟怀相照,自认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但每每对他信任依赖,心中知道,对这个朋友,是存着几分敬佩的。尤其是吴家逢难,流落北境的这些年,吴颍庵回到京师,依然目光纯净,没有怨愤世人,见到了平民的疾苦,反而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侠义。
花齐生笑了笑,叹道,&1dquo;哎,我这辈子是比不上你了!”
吴颍庵奇道:&1dquo;好好的怎么蹦出来这么一句?”
&1dquo;小时候差不多高,你就比我聪明这么一小点点,”花齐生眯起眼睛,手指比出一条缝,&1dquo;你从北境回来,就比我高了一大截,比我高,比我好看,比我讨女人喜欢,比我官大&he11ip;&he11ip;没活路了。”
吴颍庵笑道:&1dquo;难得你夸我,你比我无耻。”
花齐生怒道:&1dquo;老o子夸你,你还骂我!”
忽然,他停住笑,正色说道:&1dquo;但你要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掌管天下狱讼,最怕的就是&1squo;情义’二字,我虽样样不及你,但我比你心冷,天大的事,喝一壶花酒就忘了,你是个性情中人,总想着别人的难处,看到别人受难总会心软,这是你比我强的地方,却恐怕,也是比我危险的地方,这世道,心冷一点,才活得长久。”
吴颍庵听他这话,若有所思。
花齐生接着说道:&1dquo;不过,也就是因为你是个性情中人,才能让刚才那位冰一样的姑娘对你表明真心,傻人有傻福,我就把她让给你了。”
吴颍庵忽然反应过来,&1dquo;什么叫让给我了,人家理过你吗?”
花齐生笑了笑,也不接话,只问他:&1dquo;又不能委屈了王妃,又要保护酆绥小相公,你打算怎么拆穿徐碧君?”
第二十三章梁王妃8
&1dquo;我怕是谁也保全不了的。”吴颍庵垂眸叹道。
他深知花齐生劝他那番话的道理,掌管狱讼,就不能感情用事,此前,就是因为对徐碧君过于信任,才险些冤枉了好人。
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缘法,非人力可强行逆转之。
吴颍庵写了一封长信,对梁王阐明小公爷乃是自尽,同时又隐晦提到了王府夫人们的内斗。
此事看似因酆绥而起,其实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真论起来,倒是梁王这个父亲的罪责大一些,吴颍庵深知梁王最忌讳什么,便在信中说道,如果将小公爷的死追究在临安城最红的伶人身上,恐市井流言对王府不利。
他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直忙了一日,揉了揉额角,打算批阅一个通宵。
大理寺断天下疑案,案牍繁琐,如果断案有所差池,是要由刑部置部籍定,取旨责罚的。这段时日以来,刑部尚书吴海茂,刑部侍郎徐鸿,每日在朝堂上与大理寺为难,大理寺的众官员,都深知其中的缘由,刑部是想把吴颍庵这个眼中钉从大理寺挖出去。
无奈吴颍庵熟读律法,又勤于把握案o件脉络,每每能应付自如,吴海茂和徐鸿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逼得太急,反而显得非要和一个后生过不去。
于是他二人又想了别的办法,把一堆临安城人情脉络复杂的案o件扔到吴颍庵这里,这些案子都牵扯道临安的名门望族,哪一家都开罪不得。
大理寺内,有许多花齐生这样自小生活在临安的名门望族之后,更有官o场中进退自如的老泥鳅,吴颍庵只凭着法理,将这些案子梳理出大致的评判标准,轻重缓急,全交给前辈们去斟酌。
同僚们对他很是照料,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吴颍庵是一个不愿意困扰别人的人,这些前辈也都上了年纪,经不起吴海茂、徐鸿这等小人百般折腾了。
吴颍庵有和连城完全不同的清高自傲,连城之傲慢,是对世人之不屑,从而愤怒;吴颍庵之傲慢,是对世人的悲悯,从而疏离。
他从案角的黑漆匣子里,取出一沓陈年卷宗,这是原件的誊本,被翻了无数次,纸张都已经黄,吴颍庵看着这些纸,轻轻叹了一口气道,&1dquo;父仇未报,何以为家。”反正吴颍庵这一生是没什么政治抱负的,原本打算了却心事,就带上陶陶浪迹天涯,如今计划产生了变动,这辈子或许能成个家什么的。
临安同龄的青年早就娶妻纳妾了,花齐生比他小几岁,家中父亲的几房夫人们为了他婚事争个你死我活,花齐生便顺水推舟地拖了下来。
而吴颍庵至今尚未成婚,一是因为父亲蒙难,婚约被毁,耽误了时机,二是他并未打算久居临安,尽管提亲的婆子已经快挤破了大理寺的门槛,大理寺的叔叔伯伯们也是闲操了半日的心,但这些生长在富贵窝里的小姐,是断不肯舍了荣华富贵跟他四处受苦的,吴颍庵很是自觉,想着不能害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