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倒没什么,她还有闲心四顾,&1dquo;这里哪儿有砖啊?没砖我顶什么呢&he11ip;&he11ip;”在墙根儿前等着,直到里头送出来一块砚台,然后毫不为难地搁在头顶上,挑个地方就跪下了。
松格在边上陪跪,吸溜着鼻子问:&1dquo;主子,这可怎么办&he11ip;&he11ip;”
嘤鸣跪得比做学问还认真,合眼道:&1dquo;别说话。”
养心殿里的皇帝因没了常用的砚台,得打人上库里去取,这当间儿闲着的时候瞥了三庆一眼,三庆立刻趋身上前,把荷叶粥献了上去。
小富更懵了,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既要降罪,又喝人家做的粥,圣心真是愈难以揣摩了。难不成是不想当着姑娘的面进吃的,才把人送去跪墙根儿?这么着好像说不大通,万岁爷也不是那么胡来的主子。
德禄手里托着一只歙石铜镀金龙纹匣进来,里头装一方暖砚,小心翼翼搁在了御案上。小富和三庆依次退出明间,里头有管事的伺候,他们只需回自己职上候命就是了。
小富脚下徘徊着,悄悄给三庆使了个眼色。三庆朝西墙根下看了眼,拉小富进了卷棚。
&1dquo;怎么的?”小富百思不得其解,&1dquo;为什么呀?”
三庆压声道:&1dquo;先前从乾清宫出来,瞧见隆宗门上了。”见小富还糊涂着,凑过去咬耳朵说,&1dquo;嘤姑娘和薛蛮子照了面,姑娘给薛蛮子请安,正落了主子的眼。”
小富哦了声,&1dquo;原来是这么个事儿&he11ip;&he11ip;”
万岁爷还是很忌讳齐家二姑娘进宫的缘由的,毕竟不是寻常选秀,总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因此见二姑娘和薛尚章私下见了面,万岁爷难免大感不快。不过更深层的原因有没有呢,想是有的吧!宫里人多,眼睛也多,今儿见了谁,和谁说上了话,要不了一时半刻就会传到御前。万岁爷这是在为姑娘挡煞么?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又好像没有&he11ip;&he11ip;小富是个驴脑子,他觉得真要这样,那万岁爷也不是那么厌恶嘤姑娘嘛。但不厌恶,又怎么能罚人顶砖呢,明明有好些法子,犯不上动真格儿的。
当然,后来他看见砚台里特意研好的墨,因倾斜顺着嘤姑娘的脸颊流淌下来的时候,他就现是自己想多了。一直笑嘻嘻的嘤姑娘这回终于哭了,因为这墨会渗透进肌理,得花上两天工夫才能彻底清洗干净。她是老佛爷身边伺候的,这么一来没法见人了,姑娘对自己脸面的看重程度,远比对膝头子高许多。
第28章小满
嘤鸣跪着,哭得直打噎。松格不住拿帕子给她擦脸,可是越擦墨越多,从她的鬓边一路流淌,流进了她的颈窝,染黑了她的褂子。
皇帝到底和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呢,要这样费尽心机整治她。原先她还不疑叫她顶砖是什么用意,就算送来了砚台她也不觉得里头有诈,只当是皇帝为了免于半夜三更大动干戈找砖,而耽误了让她罚跪的时间,随意让她以砚代砖,早跪早好。于是她老老实实照着做了,一丝不苟地把砚台放在了头顶上,自觉以前顶碗都不难,现在顶砚台更没什么了不起。她甚至有些庆幸,砚台比砖轻多了,简直就像捡了大便宜。
后来砚台上头了,她挺直脊梁跪得管条直,全当在练规矩。可是时候一长毕竟不行,膝头子很痛,腿也麻了,腰也酸了,便只好拿手扶着。结果这一扶,可坏了事了,盖子边缘有淋漓的墨汁子淋下来,起先她糊里糊涂以为是下雨了,直到松格惊呼&1dquo;主子您的脸怎么黑了”,她才知道坏了菜。
做人怎么能这么缺德呢,她进养心殿的时候,他明明还没开始批折子,就是为了让她狼狈,特意加水研磨再让她顶着。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白天给她吃羊肉烧麦让她吐断了肠子,夜里又想出这么个损招儿祸害她,他到底想干什么!
越想越委屈,她还在极力忍着,说:&1dquo;松格,你看看,能不能擦干净。”
松格抽出手绢使劲擦,擦得她肉皮儿生疼,还是告诉她:&1dquo;主子,这是御用墨,不像外头的。奴才擦了半天,这墨进了肌理,回去拿胰子洗洗,多洗两回就干净了。”
嘤鸣听完这个就哭了,实在是奇耻大辱,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因为是皇帝,就可以不拿别人的脸当回事?既然这么讨厌她,把她打出宫不是更省心么,何必留下抬杠。
然而跪还是得跪着,她顶着砚台直抹眼泪,松格就在边上陪着一块儿哭。夜色越来越浓重,因为来前太皇太后了话,不必再回慈宁宫复命了,直接上头所歇着吧,因此她就算跪上一整夜,养心殿外也不会有人知道。
殿里的人隔窗望着,墙根下的背影委屈又顽强。
&1dquo;她讨过饶没有?”皇帝问德禄。
德禄抱着拂尘说没有,&1dquo;奴才也纳闷儿,嘤姑娘是不是吓着了,还是压根儿没想起来有讨饶这条道儿?但凡她服个软,就说求万岁爷开恩,主子瞧着老佛爷也不能叫她跪到这会儿。”
是啊,纳辛这个油子,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倔驴,真叫人想不明白。
一直跪下去不是办法,皇帝负着手,透过巨大的南窗看她的身影,原先兴致盎然,眼下变得有些意兴阑珊了。他看了一阵,调开视线道:&1dquo;你去瞧瞧,要是她松了口,就让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