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松格还在说:&1dquo;这位怡嫔娘娘若真和皇后娘娘走得近,那也是个好心的人。”
嘤鸣轻牵了下唇角,&1dquo;我每年入宫两回,从未听娘娘提起过这位怡嫔。娘娘是什么人呢,咱们自小和她厮混大的,她待你掏心挖肺。半路上遇见的,得是历过生死她才能同你交心。既交心,她就忍不住要给我引荐,我没见过她,那就不是前四年有的交情。经年累月的感情有时候都不见得可信,临走拜见过两回,了不起是底下嫔妃请安,何谈深交。”
松格听得一愣一愣的,&1dquo;主子,您要是个爷们儿,能升堂审案子。”
嘤鸣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荷叶举起来,挡住西晒,&1dquo;老爷儿真厉害,都快平西了,还有余威呢。你记好了,宫里人的话,只能听一半儿。像她说的种种,不过是叫我心里不痛快罢了。但凡是个有气性儿的,不痛快了就要上脸,咱们天天在老佛爷跟前转,上了脸还得了?”
松格点头不迭,&1dquo;她还想挑唆您和万岁爷,叫您不待见万岁爷。”
嘤鸣皱着眉,笑容有点垮塌。心说这个并不用她挑唆,她本来就和皇帝不对付。不过那些做妃嫔的,见着了一个有可能成为她们主子的人,自然处处提防。最好再来一个不受宠的皇后,群龙无,各自称王,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她不耐烦应付,女人堆儿里是非多,&1dquo;往后咱们见了那些小主就绕着走,实在不成可以不出慈宁宫。”一面说一面摆弄荷叶,等进了大宫门,就又是一脸笑模样了。
做粥,这个她最拿手。把粳米洗净了,硬炖非得炖烂才入味儿,要节省时间,可以先拿石臼杵得碎一些。这么一边炖煮一边搅拌,差不多的时候加冰糖,撕碎了荷叶盖上去闷上两盏茶工夫,等揭开荷叶,那粥通体碧绿,光闻味儿就清香扑鼻。
嘤鸣在小厨房忙活,太皇太后为了等她那碗粥,后来就没再进小食。
老太太背靠锦垫问米嬷嬷,&1dquo;瞧着精神头儿,这会子还好?”
米嬷嬷说好,&1dquo;在灶上活蹦乱跳的,这姑娘真是难得,那样人家出来的,一点儿不娇气。先头吐得跟什么似的,到底年轻,缓和一会儿就好了。依奴才看,再没什么可挑拣的了,老佛爷说呢?”
&1dquo;真个儿&he11ip;&he11ip;”太皇太后摇头,&1dquo;皇帝这么给人小鞋穿,不怕叫人笑话。”
&1dquo;笑话什么的。”米嬷嬷笑道,&1dquo;万岁爷金銮殿里乾坤独断,回来了是在自己家里头。嘤姑娘往后是枕边人,两人就是闹一闹,也是小夫妻间的事儿,谁还能传出去不成?帝后本是一体,嘤姑娘跟前使性子,嘤姑娘自然忍耐他。您瞧见万岁爷和旁的妃嫔使过性子没有?宫里个个儿谁不敬畏他?”
太皇太后现这是个很有说服力的论证,&1dquo;这么看来,嘤鸣是个有造化的。”
米嬷嬷说可不是,&1dquo;您就放宽心吧,他们闹腾是他们的事儿,您擎等着喝您的荷叶粥就是了。”
才说完,南窗底下有人影过来。天要黑不黑的,檐下上了灯笼,那剪影投在桃花纸上,像一幅上好的仕女画。门上竹帘打起来,嘤鸣拿青瓷碟儿托着荷叶边的青瓷碗,蹲了个安说:&1dquo;老佛爷,尝尝奴才的手艺吧。奴才没法子和宫里御厨比,就是民间的口味,若老佛爷吃得好,夸夸奴才就成了。”
她善于讨巧,一句一句很有姑娘的娇憨,太皇太后就吃她这一套。忙叫米嬷嬷接过碗来,揭开盖儿,见青粥上点缀了两颗枸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太皇太后舀起来尝了一口,就如她说的,是荷叶粥最原始的味道,没有芡实,没有薏仁,也没有鸡丁瘦肉。宫里厨子为了讨主子的好,喜欢化简就繁,常把好好的东西弄得极尽繁琐。像这样朴实的口味已经很久没吃着了,偶尔喝上一碗,很称太皇太后的心。
夸是必然要夸的,不过太皇太后更关心的是另一桩,&1dquo;有没有多的?”
嘤鸣说有,&1dquo;奴才备了太后和万岁爷的,回头奴才就给太后送去。”
太皇太后说不必,&1dquo;太后那儿我打鹊印送过去,你主子的那份儿,你亲自送过去。”
嘤鸣就猜着是这样,她也不好有违太皇太后的令儿,只道:&1dquo;宫门下钥了,奴才进出恐怕不便。”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皇太后表示:&1dquo;就说奉了我的命,没人敢拦着你。”
嘤鸣眨眨眼,没法子,只好应了个是。退到小厨房看着炉子上的粥直愣神,心说白天害我吐成那样,要是有巴豆,我该给你下上一把,叫你吃!
可也终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送到御前的东西都有人检点,谁敢做手脚,回头就叫你满门抄斩。
拿食盒装上吧,嘤鸣小心翼翼提着,和松格一同出了宫门。这回不再走错了,往东过永康左门,一箭之地就是隆宗门。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听见夹道里浩大的一片传报,下钱粮的时候到了,她们禀明了是奉太皇太后懿旨,才让她们过了门禁。
嘤鸣往养心殿方向看看,心里犯嘀咕:&1dquo;松格,你说我们这会儿去,好么?”
松格立刻明白过来,&1dquo;主子是怕万岁爷翻了牌子,不得空吃咱们的荷叶粥?”
嘤鸣冲她露出个赞许的笑,现这丫头进宫呆了两天,脑子比以前好使了。皇帝也有皇帝的乐子,这会儿要是真有安排,那她去了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