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樵对自己说,【她信你,是因为你是她先生。她带着信任来听你说的每一个字,你得做个人!你可做个人吧!门第有差,你能给她一个将来么?不能就管住自己的手吧。】
袁樵想哭,还是忍住了。
&1dquo;各有各的做法,你得想好,自己要什么,自己算什么,又要与什么人相处,”袁樵竭力让自己冷漠起来,&1dquo;谁也不能教你每一件事,得学会自己想。要是对你,我会说,多读经史!一定要读经史!去把外戚传嚼烂了!”
梁玉从未见过这么严肃的袁樵,心里没来由有点慌,胡乱点头:&1dquo;自己想,弄明白,经史,外戚传,记住了。”
袁樵无心讲下去,保持住了冷漠的外表,释放了活猴们。在梁玉不解的目光中,举止从容、内心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坐在榻上将脸埋在双掌中,直到杨氏来寻她。
杨氏一个寡妇,只有这一个儿子,关切得紧:&1dquo;佛奴,你怎么了?”
小名佛奴的袁樵狠狠搓了把脸,站起来又是那个淡漠疏离的公子了:&1dquo;快到京城了,在想些事情。”将杨氏扶到榻边坐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开箱取出一柄短刀来,贴着杨氏的胳膊比了一下。
杨氏奇道:&1dquo;你这是做什么?”
&1dquo;我就看看,”梁玉现在比杨氏矮点,这刀长短合适,袁樵满意地点点头,转移了话题,&1dquo;阿娘看,上岸之后,咱们还与6七他们一道走吗?”
第1o章分道扬镳
眼见运河将到尽头,就要转马车了,梁玉不由焦虑了起来。马上就要下船了,这就代表着课程的结束。不学不知道自己的不足,学了之后才明白还有无数的东西等着她。
却再也没有这样一位老师了。
进京之后,袁樵显然不可能再做她的老师的,连在船上这二十几天,都是阴差阳错偷来的机会。
找一个读书认字的先生,这个好办;找一个能教做人道理的先生,也不困难。要找一个像袁樵这样的上等人,可就难如登天了——上等人根本不稀罕教她。
梁玉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两天。为此,她连菜刀都暂时压枕头底下了,就为了怕把小先生给吓着。就在她两袖空空、准备示之以诚的时候,袁樵那里传出消息来,人家要处置家事,然后自己一家上京,课程就此结束。
袁樵是因朱寂一个玩笑而赌气过来的,本来就不应该做这件不大体面的事情,如今不乐意教了,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梁玉呆呆站在猴山上,内心颇为怅然。在她的背后,自梁六往下,梁氏子弟们仿佛过大年一样,乐了。
没几个学生是爱上课的!尤其是梁家这样的,本来没想过要读书、卖力气就行,现在也不需要靠读书家——已经捆裙带上了,吃喝不愁。且读书也不能叫世家瞧得起他们。那还要读书干什么呢?他们看不到任何能够激励自己的回报。生命早早地没了盼头,读书是因为亲爹压着,菜刀逼着。
一听不用上课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来宣布这个消息的是6谊,扫一眼梁六等人,心里叹了口气,这梁家还是不行啊。宣布完了,他也没做停留,叮嘱一句:&1dquo;既然如此,梁翁也准备一下为好,再两、三日,咱们就到京师了。京中已有赐宅,届时诸位先安顿下来,自有人来教府上演礼。再等宫中宣召,就能入宫觐见了。”说完抬脚便走了。
梁满仓一拍桌子,猴山安静下来。梁满仓道:&1dquo;都去收拾包袱。”
梁大郎在一边小声提醒:&1dquo;阿爹,咱没啥好收拾的。”老家那两亩薄田几间小屋,还有坛坛罐罐,连根针都没能带出来。上船的时候他们都只有身上的衣服,以及张县令赠的一点为钱帛——钱帛都在梁满仓这守财奴床板底下了。别人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收拾。
梁满仓咳嗽一声:&1dquo;衣裳不要理啊?娃不要带吗?纸也都带上!老大、老二、玉,都跟我过来。”
把这三个子女带到了自己的舱房里,点家当。
南氏正在舱房里,一面壁上挂着梁玉给她画的菩萨像,她就在那儿点着香嘀咕。见丈夫带着儿女来了,她也只当没看见。梁满仓号施令:&1dquo;你两个,把床板揭了,箱笼搬出来。玉啊,你来点数。”
要是他自己还年轻,能搬得起大箱子,连儿子他都不想带!钱,还是拢自己手里放心,哪怕是亲儿子呢,不到自己蹬腿儿了,还是别叫他知道老子有多少身家的好。
梁满仓现在的全部财产包括,老妻一名,儿子七个,闺女一个,另一个闺女那是皇帝的财产,不归他。另外有从属于儿子的儿媳妇(也算他户头能支配)四个,以及孙子、孙女若干。以及大木箱三口,张县令所赠金帛若干、萧度等对梁玉的赔礼若干。几付妆匣之类,是日常要用的,暂时不收到手中。
人,不好拿绳子捆一串,东西是可以统计的。梁玉很快点清,记好。梁满仓拿着只记了一页的账簿非常满意地道:&1dquo;嗯,识个字真好!”
梁玉还惦记着袁樵,见梁满仓抱着账本一脸满足,忍不住提醒他:&1dquo;爹,这些钱来的快,花的也得痛快。”
&1dquo;啥?”
&1dquo;小先生说的那些,我对你说过的。书得买吧?的书生,你得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