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轰焦冻点点头。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够了,不要再妨碍我了!”
怀里的小孩子身体微弱地颤抖了一下,幅度非常轻,却好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里。辉月呼吸微微一滞,咬着唇把小孩子揽在身后,望着那栋房屋的方向站起身,她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忽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袖摆。
“不要去。”幼小的轰焦冻在她身后轻声说,“他还没走。”
他提起自己的父亲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哪个亲人,反而像是年幼的孩子在警惕什么吃人的野兽。
辉月心底微微一扯,回过头,小小的轰焦冻站在及胸的水池里看着她,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那双漠然的眼睛是属于还是幼年期的他,还是已经长成少年的轰焦冻。
这时候,和式房间的纸门被拉开,穿着黑色浴衣的安德瓦大步走了出来。
他没有朝水池的方向看一眼,径直离开了这个院子。
辉月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忽然高涨让她很想直接走过去冲着这位no。2的英雄脸上揍一拳。
幼年期的轰焦冻站在她身后安静地拉着她的手。
她在原地僵立了半晌,最终深吸一口气,又连着那点憋闷一起缓缓吐出,什么也没做,并且自觉十分窝囊。她抿着唇转过身弯腰把小轰焦冻从已经开始转凉的池水里抱出来,艰难地挪到池边,把他放上岸。
池子底下积累的淤泥让她脚下踩着的小皮鞋往前挪动一寸都像是在拔河,辉月干脆在水下把鞋子脱了,光着脚上了岸,然后弯腰把湿透的皮鞋从水里捞出来放到一边。
她按着小轰焦冻让他原地转了一个圈,确认了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这才拨冗低头打量自己。
针织衫湿透了,下摆还在滴水,沉甸甸地坠在身上,裙摆也没好到哪里去,长筒袜被她直接脱了扔到了一边。夜里的风从庭院吹过来,裹在身上的厚实秋装像一个吸足了水分且自带降温效果的盔甲,又冷又碍事。
她低头看看腿边上那只还在幼年期的轰君,想了想,直接把湿透了的针织衫反手脱下来下来扔到旁边,然后随手捞起裙摆拧了一把水,拽了拽衬衫领口缓缓吐出口气,这才朝轰焦冻伸出手,“走吧,我们去看看妈妈。”
梦里这只轰焦冻不知为何非常听话,乖乖把小手搭了上来。
两人跨过走廊,走进那件亮着灯的和式房间,刚走到门口,小轰焦冻已经松开她的手,幼鸟投林一样飞快地朝房间中央那位夫人跑去。
“妈妈。”
辉月跟在了他身后,看着房间中那位白色长的女士抬起头,温柔地搂住他,“焦冻。”
那是一位气质像水一样温柔的美人,她方才是斜侧着半倒在地上的,是一个被推着摔倒在地上的姿势,白色长顺着脸侧散落下来,有点狼狈。等到她抬头,辉月眼尖地现了她额角的一块淤痕,很显然刚刚轰焦冻那个混蛋爹不但吼了自己老婆,还动了手。
然而即便刚刚经历了这样噩梦一样的场景,她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依然非常温柔,白皙柔软的手一下一下在他背后轻拍着,轻声哄着,“焦冻,不要怕。”
菅原辉月沉默地走过去,在她面前跪坐好。
注意到动静,这位夫人抬起头,看到她时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请问你是?”
“我……”辉月顿了顿,轻声说,“我是轰君的朋友。”
白色长的美人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眉眼一弯,语气非常欣然,“焦冻有朋友了吗?真好啊。”
她怀里的那个小小身体动了动,没有说话。
辉月盯着她额角那片刺目的淤痕,抿了抿唇,轻轻抬手,“抱歉,失礼了。”
她披在肩上的长被无形的气流吹开,点在淤痕的指尖亮起点点绿色的萤火。星星点点的光像春天出的第一抹绿,悄无声息没入到伤痕里。
觅着声音抬头的轰焦冻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看着自己母亲额角的那片伤痕仿佛被橡皮擦擦去一样消失了。
夫人本人也微微怔了怔,然后她抬手轻轻碰了碰伤痕原来的位置,唇边浮起一丝讶然。
轻轻吐出口气,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温柔地笑了,“谢谢。”
第52章梦境还是回忆(二)
辉月没来得及回答这位母亲的话,因为她眨了一下眼睛的时间,眼前画面迅暗下去。
整片空间破碎,失重感绵延上全身,她整个人在一片黑暗中往下坠。等再次脚踏实地时,面前场景已经换了。
她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时间是夜里,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前方一扇半开的门前露出一线明亮光线。
依然是幼年期的轰焦冻正站在门前往里看,门缝里传来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
“妈妈,我觉得很不对劲。”
这个声音……
菅原辉月微微怔了一下,辨认出这是轰焦冻的母亲,那位她刚刚还见过的温柔的夫人。她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说话间还带着泣音。她的语气阴沉又忧郁,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紧绷,像风雨前低垂的天幕,阴冷晦涩得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幼小的轰焦冻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妈妈,房间内的灯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半。他半边身子隐没在阴影里,身后落下的影子和黑暗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