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讨厌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放过。
在谢晋晃神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的慕云殊却忽然拔了手背上的枕头,不顾贺姨和郑医生他们的劝阻,他勉力坐起来,下了床,走到桌案边从旁边的画缸里抽出来那幅《卞州四时图》。
屋里的灯光足够明亮。
他白皙的手指寸寸地在画上摩挲着,目光在画卷上来回游移。
此刻他的额角还有汗珠,也始终在不断地咳嗽,但他还是紧紧地盯着那幅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他在画上的那条街市里的细微处,找到了那个被男女抓住手腕的姑娘。
在他当初细细描绘过的那么多人物间,她分毫不起眼。
而他认得,她被拖拽着往前走的方向,正是画里卞州的烟花柳巷。
怪不得,他救出她多少次,时间就会重来多少次。
原来,她是注定要被卖入春楼的少女。
那,就是她的宿命。
第6章吧唧一口
逐星在那里待了一整夜。
东方既白时,她手里捧着的那只绢纱灯笼里的光芒也已经熄灭。
苍茫天幕里坠下来的冰凉触感,是卞州在的一天,迎来的初雪。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乱了套。
譬如她不断重复着的要被卖入春楼的命运,譬如眼前这一天便是一季的奇景。
细碎的雪如同糖霜一般裹在褪去了叶片的光秃枝头堆积,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时,也没有任何温度。
那位叫做云殊的大人救了她三次。
但是每每等到第二天的黄昏,一切就又会开始重复她被卖入春楼的那一天。
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逐星不知道,也始终想不明白。
但是她却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是云殊大人那样的神仙,好像也没有办法救她。
所以她就只能认命吗?
逐星抱着怀里的那只灯笼,在心底问自己。
僻静的山林里,女孩儿踩着薄雪,匆匆往一个方向跑去。
逐星偷偷溜回了赵家,撬开了舅母的衣柜,在里头找到了赵家仅剩的那么一点家底,一分不留,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无论如何她总要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离开卞州,回到魏都。
在寒雾笼罩的清晨,她背着两个包袱,在西市里掏钱买了一匹马,然后就横冲直撞地往卞州城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