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徐时锦抱在怀中,温柔地宽慰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跟我爹娘说过很多遍了,我不能没有你。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找了你那么多年,又跟你走了那么多年……”
徐时锦看着他,“你不要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得担心伯父伯母打我了。”
沈昱哈哈哈,在她脸上重重亲一口。他收了面上的轻浮笑意,认真道,“小锦,别怕。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他们要骂你,连着我一起骂;打你,连着我一起打。我们是一起的。”
他再劝,“你没必要这样担心啊。你小时候在我家住过,我家里长辈其实挺喜欢你的。你聪明伶俐,我爹娘也很喜欢你啊。再说,你忘了安和公主了?公主是你的好友,她也是沈宴的妻子啊。有她帮忙说话,家里怎么会不接受你?”
“阿泠?”徐时锦扯嘴角,“你觉得阿泠有能力讨好那些叔叔伯伯婶婶嫂嫂的喜欢吗?我估计,她连沈大人的爹娘都搞不定。”
沈昱与她额对额,笑道,“那你可错了。公主和别的长辈关系另说,和二伯二婶他们的关系,却是很不错。上次回家,我还亲耳听二婶夸过公主乖巧懂事呢。”
徐时锦愕然。
乖巧懂事?!
和阿泠完全相反的形容词啊。
她心中怅然,又失笑。推开帘子,看向窗外。
这么多年了……从她离开邺京,到现在,又是将近十年。近二十年的反复流离,全在她身上生。很多人都变了,很多情况都跟她走时,已经不一样。陌生又熟悉的邺京,她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就算她余生再不能在那里居住,她也想得到认同。
十年啊,岁月如此疾,猝不及防。晃眼间,她可以重回邺京。
在沈昱的安抚下,徐时锦的情绪慢慢平缓。没错,那些她害怕的人,都是小时候看着她长大的,都是沈小昱的亲人。他们爱沈小昱,也会爱她。她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赢得他们的原谅,让他们接受自己和沈小昱。
最不济,如沈小昱耍无赖那样,还有孩子,可以拿来威胁呀。
不到一个月,在年关前,徐时锦和沈昱站在了邺京的城门前。当徐时锦拿出她徐家姑娘身份的路引时,看守门人,并未有太大反应,就放了行。到这一刻,徐时锦终于明白,一切都过去了。
只要她不犯傻,跑去陛下面前,大声吆喝她是徐时锦,她回来了。整个邺京,都在无声的,包容的,接受她的回来。
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曾经让她走得毫不留念的地方,当她再次回来时,是何等的陌生,又何等的熟稔。
徐时锦不想坐马车,她想和沈昱在街上慢慢走着。看看邺京十年的变化,看看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当然,这么大的一座城池,真要完全靠腿走,一天一夜也走不完。
徐时锦却已经满足。走上邺京的土地,她心中死去的那些感情,又在一点点复原。时光真的可以治疗一切伤痕。十年了,邺京没人再提当初谋反的太子。再过十年,也许很多人,连太子谋反的事,都会不知道。
徐时锦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当在马车上,越来越接近贵人居住的东面区,徐时锦又开始无缘紧张。她跟沈昱说,“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徐家看看吧。等明天、明天,有我家长辈陪着,我们再去你家里拜访,好不好?”
沈昱很是无情,“不好。我已经跟我爹娘去了信,说我们今天就会到。你总不想让他们再多等你一天吧?”
徐时锦大惊,“你什么时候去的信?你没有告诉我!”
沈昱笑话她,“我要是告诉了你,你会让我信吗?”他拖着徐时锦的脖颈,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笑眯眯,“好啦小锦,你不要挣扎了。已经没法挽回,跟我去见我爹娘吧。”
他话音落,马车也停了下来。
沈昱先跳下马车,他扶徐时锦下来时,明显感觉到徐时锦的双腿软。
在沈家朱门前站一会儿,两人才上去。她垂着眼,原以为知道她上门,在门前,会有一番为难。也许听到她上门,沈家长辈早有吩咐,不许开门。
但这些都没有。
守门小厮见到沈昱夫妻,便乖巧请安,迎接他们进门。一路往大房别院去,遇到许多侍女小厮,通通的,各做各事,没有人主动上前过问。何等的不真实,却又是真实的生。
沈昱拉着徐时锦的手,感觉到她出了一手心的汗。到院门前,沈昱刻意停一步,提醒她,“到了。”
徐时锦点头。
沈昱再提醒她,“我娘等着你呢。”
徐时锦点头。
沈昱咳嗽一声,“我爹也请了假在家,专程等你回来。”
“……”徐时锦脸白一下,瞪满脸无辜的沈昱一眼。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没事,我很好。”
望着院门,她微微笑开,“我也很想伯父伯母,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我想念这一切。”
徐时锦与沈昱走入院子。
院门藤蔓缠绕,小时候,她与沈昱爬过那里;
假山小湖还是以前的样子,小时候,她骗沈昱困在假山里过;
那边是一排书房,小时候,她和沈昱在那里读书,后来又看着沈昱上族学;
通往前方的青石板上,有一处有下陷的凹处,是小时候,沈昱功课不好,沈昱被伯父揍,伯父一挥手,就把他连着铁甲扔到地上,那时她看着头破血流的少年,完全被吓傻,之后含着泪偷偷帮沈昱改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