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大夫歇息中,她笑道,“常先生觉得,沈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眼睛,盯着常大夫手中灌满水的牛皮壶。
老先生的目光,受她的影响,不觉往自己手上看去。他一下子想到,这水是沈昱打的,老脸瞬间辣红。
但常大夫就是常大夫,他嗤一声,理所应当又略微不耐烦,“老夫知道!一路的吃食、住宿,皆是你的婚夫君打点的。你是想提醒老夫吃人手短是不是?但是你别忘了,你的毒,还是老夫帮你解呢!你少拿这些威胁我!”
徐时锦慢条斯理笑,“先生误会我了,先生帮我这么大的忙,沈小昱一路帮前帮后,乃是他应该做的。我再不懂事,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威胁先生。我只是想跟先生,说一说沈小昱而已了。”
“哼……那你说吧。”常大夫知道,徐时锦口舌极为伶俐,但那又怎样?她随便说,他听不听,可是自己的事。
徐时锦笑,她能应付朝中那些老狐狸,常大夫这种,在她眼中,实在是淳朴得不能太淳朴了。她只一句话,就能切中他命脉,“常先生你知道沈小昱去平州任职,是什么官职吗?是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你也许不知道,在他头上,除了指挥使和佥事,还有南北两个镇府司的镇抚使,就是他的职务最大了。那是在邺京的情况。但去了平州,他不是官职最大的,却一定是平州权力最大的。”
常先生梗着脖子没说话,身为大魏子民,他当然听说过锦衣卫的阴狠手段啊。但是沈昱跟他们朝夕相处,青年性格实在随和懒散,他始终没法把这种贵公子和那些杀伐果断的刽子手联系到一起。如今徐时锦给他科普,他心中不由有些不自在。
他只在心中诧异,徐姑娘竟然这么喜欢沈昱吗?通常情况下,姑娘都对朝廷官职那一套,天生不太敏感。就算自己的丈夫是朝廷命官,要让她把朝廷官职画一张图表出来,也有些困难。但徐时锦竟然如数家珍,随口介绍。可见她心中极为了解。
但徐时锦怎么会了解呢?
一定是因为沈昱做官,徐时锦担心他,才去特意了解的。
不是爱,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诚然,常先生真的误会徐时锦了。她和沈昱感情是好,但真没有为他去了解朝廷的行为。
但看常先生的不满消了些,徐时锦不知道他在感叹自己伟大的爱情,只以为他害怕了,但徐姑娘的目的,不是让常先生害怕啊。这位先生为她看病,她怎么会让老先生恐慌呢?徐时锦是让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常先生,你知道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吧?他们手中,常有些犯人,会进诏狱,各种逼供,手段残忍。这些手段中,包括但不限于,试=毒。”
“……啊!”常先生如被灵感击中,激动地站起来。
徐时锦是说,沈昱手中会有些犯人,让他去试毒吗?太好了!他平生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对毒术的研究,没法在*上做实验。
徐时锦给他打开了一个世界的大门!
所以沈昱回来后,就现常大夫待他极为和蔼,嘘寒问暖。他刚把一只兔子扔到地上,平时常先生一定斥他不讲究,这会儿去笑成了一朵花,身体变得极为敏捷,“沈公子,你忙了半天,累了吧?坐着歇歇吧。老夫我也是走南闯北过得,这个兔子,就交给我了!”
沈昱莫名其妙被老大夫按下坐,老大夫转身走几步,又回头,挂着殷勤的笑问他,“沈公子,你在平州任职,是不是权力最大的那个啊?”
“啊,是。”
“你们锦衣卫中,是不是有诏狱啊?”
“……对。”
“诏狱中,是不是可以拿活人投毒逼供啊?”
“……先生连这个都知道啊。”沈昱诧异。
常先生满意了,徐时锦那个姑娘心眼极多,他一开始被她哄住,但现在一问沈昱,现徐时锦没有骗自己,常先生实在太开心,待沈昱更是亲切。他哼着小调,灵敏地提溜着兔子去烤,好像已经看到漫天遍地的药人向他招手的美好日子。
“小锦!”沈昱回头,看到徐姑娘捧着腮帮笑,他太了解她了,一看到她这个笑,就知道她肯定做坏事了,一把将人拽过去,凶她,“说,你是不是骗常先生什么了?我还以为他爱上我了呢。”
徐时锦跟他咬耳朵,把之前的事情告知,咬着唇笑。
沈昱无语,“诏狱是北镇抚司的手段,我见到就厌恶,根本不可能去。我任职的是南镇抚司,根本没有诏狱。你居然骗常先生!你不怕他知道真相后,打击报复?”
“真是奇怪,我哪里有说过你负责诏狱之事吗?我有明确说,想要药人,可以求助你吗?我只是跟常先生聊了聊你的官职,他对我的话脑补太多而已。”徐时锦说。又眨眼,“放心啦,他不会生气的。我会有办法的。”
沈昱搂着她肩,心中再次感叹,小锦这种人物,小手段逗常先生玩,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但徐时锦乐意如此,她很开心,他就无所谓了。
到达平州后,沈昱上任,难免忙碌些。两位先生熟悉了平州气候后,开始继续给徐时锦以毒攻毒。虽然沈昱没法天天陪着徐时锦,但因为知道他在,心中有了寄托,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浮萍般没有落脚点,徐时锦的治疗过程,很是顺利。
日子,便在这种寻常简单中,一天天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