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方临时搭建的小厨房内,众人乱糟糟的,在锦衣卫的安排下分食,而岳翎,望着竹笼中关着的小猪,目光闪烁,望了许久。
“这么多人!”一大群乞丐一样的人物涌进来,郡主那边当然不是眼瞎,派侍女来问。几女皱眉,站在门槛边,看到里面乱哄哄的场面,就不想往里走了。
岳翎秀眉一扬,垂着肩过去,正好站在两个锦衣卫旁边,低声对灵犀灵璧二女道,“几位姐姐,他们是难民,若不是我,可能就坚持不下去,快饿死啦。几位锦衣卫大哥已经了他们的干粮去救人,郡主那里可以……”
灵犀点了点头,“我去跟郡主说一声。”便和几女退了出去。
一锦衣卫站在门口,望着土金色菩萨下端坐的冷面少女,撇了撇嘴,“我看问也白问,郡主看着就那么不好相处,怎么会救人?”
岳翎始终低着眼,细声,“几位大哥不要这样说,郡主跟咱们不一样的。”
她这话,实在说得太妙。眼看几位锦衣卫被自己挑得对刘泠看不顺眼,她才满意走开,搀扶起一位没抢到粮食的大叔,指了指那个竹笼,脸上惊喜表情不似作伪,“大叔你看!那里有头小猪喂!大叔你们肯定好久没吃肉了吧……”
……种种造成的后果,便是沈宴等人回来时看到的一幕。
刘泠手举火棍,指着瘫跪在地、只知道垂泪的岳翎,再一一指着那些分食她的小猪的人,声调一节冷过一节,“谁也不许吃!那是我的!是沈宴给我的!”
岳翎眼角余光看到了从黑夜中走来的沈宴等人,突而一改之前的怯懦,扑上去抱住刘泠的腿。刘泠手臂一挥,火舌差点飞进岳翎的眼睛,骇得刘泠脸色苍白地退一步。岳翎却仿若未觉,哭道,“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那是沈大人……但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情!猪已经被烤了,郡主你便救大家一命……”
“不行!”刘泠不为所动,“都给我放下,我可以给其他……”
岳翎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她的话,“郡主,就因为一头猪,你要这么多人的命吗?!”
一群难民原本在郡主的威压下瑟瑟抖,岳翎的表现和话语,让他们生了对刘泠的不满,和对岳姑娘的同情。众人不满的声音都很小,混在一起,纷乱如蝇语。
刘泠看向岳翎的眼神,冷刺讥嘲。她那点手段心思,刘泠全都知道,只是不屑计较。这么多人怪她,她也依然不放下手中的火棍,立场绝不动摇。刘泠冷声,“岳翎,其他人我可以饶,你,我却不饶。”
她手中的火烧向岳翎的脸,带着那股绝然和肃杀,一眼无底,让岳翎惊骇。
“啊!救命!沈大人救命……”在生死面前,岳翎一哆嗦,惊怕求饶。
火卷上姑娘的丝,再一寸便要烧上那个颤抖的姑娘的面颊,突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附在了刘泠手上,止住了她的下一步。再是劲风打出,岳翎不受控制地翻倒在地,在土中狼狈地滚了几圈,好容易扑灭了丝上的那点火。
她抬起头时,灰头土面,憔悴又凄惨,再不敢与刘泠对视。
因这番变故,庙中难民也都骇得住口,一声不敢出,万万想不到,这位郡主,真的可以说杀人就杀人。
“放开我……”刘泠回头瞪视沈宴。在她手被握住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除了他,没人敢触她霉头。她双眸因愤怒而大亮,全身禁不住微微颤。她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气怒失望。
“我必须。”沈宴答。
他手一使力,便夺去了她手中的火棍。
刘泠看着他,眼神一寸寸寒。
他布命令,分粮食给难民,派人带岳翎下去。等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后,他才回头,看向她,“岳姑娘已受教训,你之后还可以继续教训她。但现在,你情绪不稳,容易做下错事,不要继续了。”
“她夺走了我的东西!”刘泠眼圈微红,“你为什么帮她?”恨声,“你怎么可以帮她?!”
“我不帮她,我帮的是你。你……我会给你更好的。”
……次日一天,因为难民,沈宴修改了路线。
刘泠一天都没跟任何人说话,沈宴看过她几次,她情绪平稳了些,看起来不生气了,却还是不想理他。沈宴松口气,只要她情绪安好,不受刺激,那一切都好说。
他怕她想不开。
当时罗凡去救她,现的秘密,沈宴从来没忘记过。
到晚上在野外扎营住宿,刘泠依然没有开口。她一个人静默地待着,看所有人忙碌。下人询问她的意见,她也不说话。众侍女倒比较淡定,因他们家郡主本就任性又怪癖,经常这样,过两天她就自己想开了,你这时候去招惹她,反而会把自己推向深渊。
夜渐深,众人都入了营帐去睡。沈宴看刘泠那边的火熄了,才和属下走开,去别地巡逻。安排好了大家的守夜任务,他选了一处能第一时间看到刘泠营帐的地方安坐。
快子夜的时候,沈宴听到动静。他看到属于刘泠的那个帐篷,开了一道口。过了片刻,白衣小姑娘从中弯身而出。她站在苍野茫茫的土地上,转眼四看,一个人也没看到,就平静地靠着帐篷坐下。不再是那副标准的贵女坐姿,而是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
长像是黑色的云,和长夜混成一色,包裹着她。轻而薄的白衣色泽柔和,笼着她纤瘦身形,好像有隐约白光围着她一样。静谧的风光中,她的眉眼婉约了些,却还是冷的。那种冷,刻骨一样,只有在这样的夜中,才能看到有多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