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转过身,娇艳的容貌十多年如一日,眉间染上雪的冷意,更添一分风姿,笑吟吟道:“不请自来,还忘莫怪。”
她对白园,着实好奇了许久。
白园里都是女儿家,因而对出入颇为严苛,不得邀请,非白园学子,不得入内。
但如果来的是穆清,白寄霜一点意见都没有,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顷刻间就如白雪初融,美得人心醉。
“许久不见大人了。”
穆清歪头想了想,“有十七年了吧。”
白寄霜一愣,“竟如此久吗?”她方才只是随口一提,还真未察觉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两人在梅林中的石桌石椅前坐下,穆清长袖拂过桌面,取了一壶热茶,白寄霜捧着温热的杯子,身体渐渐回暖,饮一口,似乎连有些病弱的身子都舒服了许多。
“父亲母亲去后,我有许多话都不知道该向谁说,”罗明倒是一个亲近的人,可她的有些想法罗明纵使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她抬眼看着穆清,同为女子,该有思想相通之处。
穆清没有拒绝她倾诉的理由。
白寄霜神情放空,“父亲幼时便赞我才智不输男儿,若为儿郎,登台入并非不可,为将为相也可一搏。”
“可我偏偏不是男儿。”
她自嘲一笑,“幼时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听不懂母亲的叹息,但后来,都明白了。”
她没有过多沉溺过去,话题一转,便说到了白园,“白园不收男弟子,只有女儿家,我教她们琴棋书画;也教她们骑射四书;我教她们天地之大不局限于一处后宅,四角天空;人一生不靠父,不靠夫,不靠子,唯独要靠自己;一生,该为自己而活。”
“但是,”白寄霜神情隐现痛苦与迷茫,“大多数时候,我们不得不依靠父夫子,不得不局限于后宅,我教她们将心放大,却无法教她们改变困境。”
她的声音轻的像是风,但内里蕴藏的情绪之复杂却一时难表。
“我改变了她们的心,却带给她们更多痛苦。”
“她们太清醒了,日日都在煎熬之中。”
“我不知道我是否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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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我是妖21
十年过去,已有白园弟子出嫁成婚,在娘家时,娘家人疼宠怜惜,可任由姑娘家做自己喜爱的事情,然而到了夫家,一切又是另一种模样。
闺里的姑娘是珍宝,别人家的媳妇却不一定了。
操持家务,上敬婆婆,下养小叔小姑,回到自己的院子还要侍奉丈夫。
若与夫君琴瑟和弦,日子还可能过得和美,但若夫君另有所爱,或者美妾成群,彼此相敬如冰,日子不是一般的煎熬。
要看着自己的夫君怀抱别家女子,要为夫君养育庶子庶女,甚至碍于家族,连和离都做不到。
如果一直以来受到的都是之前的宅院教育,虽觉心中苦闷,却并非不能忍耐,但白园弟子不同,她们学君子六艺,纵马游街,挥毫拨墨,活得热烈又恣意。
这样的她们,如何收敛起一身傲骨,去做端庄大方的正室夫人。
白寄霜神情淡漠,“前些日子,我一位学生与丈夫和离了,为此与娘家决裂。”
这件事,将她的白园又推至风头浪尖。但白寄霜担忧的并不是白园诸事,而是自己的做法是否有误。
她不认为古往今来数千年历史,不曾出现过与她产生相似念头的女子,但真正做了类似的事情的人,她还是第一位。
那么之前的女子为什么不做,是困于形式,还是不愿意去做?
“与其痛苦的煎熬一生,还不如从始至终都不曾清醒。”
白寄霜语气沉重,道出这一句话。
梅树簌簌,落下一地红梅,有几片落到穆清的上,她伸指摘下一片在手中把玩,目光清明了然。
从来没有什么事是完完全全一帆风顺的,尤其是白寄霜在做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
“你只是一时陷入了迷茫,”穆清直白点出了她现在的困境。
这个困境是白寄霜给自己的,她因女弟子们的遭遇而心生愧疚。
“有些人的确会过得很痛苦,”穆清声音冷静,“但一些人宁愿这样痛苦,也不想像前人一般困于内宅与一群女子争斗,只为一个不爱她们的男人。”
那样太难看了,穆清是无法想象自己去过那样的生活的。
她看向白寄霜,狭长美好的眸子带着期待与鼓励,却又一如往常的冷静,“对与错,要看你的内心。”
如果她只看到当下,那她自然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如果她看到了将来,看到了百年千年之后,看到了白园所引起的改变,那她就不会再认为自己错了。
杯中茶水饮尽,穆清朝她笑了笑,身影忽然淡去。
白寄霜坐在原处,神情怔怔,不知在想什么,雪在融化,梅林中越来越冷了,白寄霜手指探向茶盏,意外现竟还是热的。
尽管满腹惆怅,白寄霜还是为这奇妙的手段惊诧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