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个月没见,此时见面,两人一时间竟有些尴尬,傅晨熠领陈熙琳进屋,关上了门。
屋子很小,收拾得还算干净,小桌子上一个电锅已经煮起来,里头丢了些贡丸虾丸午餐肉,边上摆了两副碗筷和两瓶啤酒。
傅晨熠穿着白T和米色及膝短裤,脚上夹着拖鞋,很是干净清爽,他神情平静地接过蛋糕,让陈熙琳随便坐。
这一坐,又沉默了好几分钟。
陈熙琳盯着桌上沸腾的锅子,说:“你这锅的水要煮干了。”
“哦!哦哦!”傅晨熠赶紧提来热水,给锅子加汤。
陈熙琳看着他忙来忙去,问:“傅晨熠,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傅晨熠在陈熙琳对面坐下,想了想,说:“我昨天刚七月工资,之前,交了一年的房租,还买了些生活用品,就没钱了。真的,穷得想请你吃顿火锅都吃不起。”
陈熙琳:“……”
“我爸那房子只有两室一厅,我弟弟下个月就要上小学了,他需要有个自己的房间,所以,我爸很早就和我说了,毕业后,我得搬出来。”
“我弟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爸和我阿姨赚钱也不容易,他们供我上完大学,我已经很感恩了。”
“陈熙琳,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傅晨熠低着头,又抬起脸苦笑一下,“嗯……祝你生日快乐。”
陈熙琳面无表情:“那年会表演完,在后台你对我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傅晨熠一愣。
“你就是这么随便的吗?”陈熙琳逼视着他,“这种话,你是不是常对女孩子说啊?”
“不是,没有。”傅晨熠挺直了腰背,急道,“我没对别人说过,就只对你说了!”
“那,已经不算数了?”
傅晨熠沉默了。
他突然感觉有些渴,扭头看到桌边的啤酒瓶,拿过来,起开盖子,对着瓶口就灌了几大口,手背抹抹嘴后,说:“我也想算数来着,但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啊。”
陈熙琳问:“你想要有什么呢?”
“至少……”傅晨熠握着啤酒瓶,沉声道,“得有个房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存钱。”
又沉默了。
陈熙琳拿起桌上的碗筷,夹了一个丸子到碗里,咬了一口。
丸子已经煮得很熟,是滚烫的,烫得她红了眼眶。
傅晨熠看着她,看着看着,心里也泛起了酸,咬着后槽牙说:“陈熙琳,真的对不起。”
陈熙琳慢吞吞地咀嚼着那个丸子,说:“傅晨熠,今天是我生日。”
傅晨熠:“……”
他当然知道,还对她说了“生日快乐”,虽然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
陈熙琳又说:“我跑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
傅晨熠没做声,除了对不起,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陈熙琳放下筷子,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说:“我来之前,家里在给我办生日宴,我笑了一整个晚上,笑得脸都酸了。但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笑,我就想找个地方躲躲,刚好你给我微信,我就溜出来了。”
傅晨熠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找地方躲?你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陈熙琳白他一眼:“你就够我烦心的了。”
傅晨熠第一次看到陈熙琳露出这样的表情,心虚地拧了一下眉,又觉得自己的影响力应该没这么大吧,虽然他撩了就跑,的确是挺混蛋的。
陈熙琳拿过桌上另一瓶啤酒,开了盖子,像傅晨熠一样对着瓶口就猛灌了几口,傅晨熠惊呆了,陈熙琳放下瓶子,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听吗?”
傅晨熠眨眨眼睛:“要。”
陈熙琳嘴角一勾,笑了:“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在嘉城,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哪怕是中学时代,对着玩得好的女生也没说过心中的疑惑。如果没有认识孟真,她可能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保守到死。
是,父母是对她很好,视如己出,如果她小时候愚钝一些,或者长得和他们稍微像一些,那也就罢了,偏偏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家里的那份异样。
她至今记得周青声嘶力竭地对她说出“你就是我们亲生的!”时那近乎癫狂的表情,那时候她还小,想不明白,那么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大人们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爱自己的父母,就如父母爱她一样,也许他们觉得这是善意的谎言,可是谎言也得要像真的才对啊,所有人都装傻,所有人都眼瞎,那谎言就已经不是谎言了,对陈熙琳来说那简直就是对她智商的侮辱,还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绑架。
陈熙琳曾经无比希望哪一天,周青可以坦诚地与她讨论这件事情,如今看来,这不可能生。
大人们做事总有他们的理由,他们用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对陈熙琳好,却从未想过会对一个女孩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上大学后,陈熙琳专门去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讨好型的人格,完美主义者,万事都想做到最好,不能接受别人对她失望。她对着一百个人,九十九个都说她好,她没有感觉,只要有一个人说她不好,她几乎要焦虑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