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又点了一支烟,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他们还是回和平花园,他拿了一只旅行袋出来收拾衣服。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却憋了很久才问:“又要走?”
“今天约了一个手术,下午就得去医院。”他随口答,就好像在说要跟朋友去喝茶。
“什么手术?你哪里不舒服?”她几乎噎住。
“小手术,就跟割阑尾差不多。”他回答,说了等于没说。
她努力平静,不想大惊小怪,只说:“那我陪你去吧。”
他拉上旅行袋的拉链,问她:“你下午没课?”
“没有。”她撒谎。
他一定看得出她在胡说,却没有揭穿她,笑了笑说:“那就去吧。”
到了医院,林薇还是没闹明白陈效要做的是什么手术,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住院手续都已经办了,住院部大厅有护士接他,就连护工也请好了。等进了病房,护士给他量身高、体重、血压、体温,替他戴上手环,主刀医生也来了,术前的谈话、签字都是他一个人。林薇只有在门外等着的份,不禁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来这一趟。
傍晚,陈效进了手术室。他的一干资料交到林薇手上,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要做的是室上射频消融术。她看不懂术语,只能去病房护士站找了个值班的小医生细问。那医生大约是人,很热心的向她解释。果然,跟陈效说的一样,室上射频消融术是很小的手术,只要局部麻醉,一般两个小时就做完了。从事导管消融的医生几乎人人能做,相当于普外科的阑尾手术。
答疑完毕,小医生问她:“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公司的职员。”林薇回答。
“咦?他说你是亲属啊。”旁边一个护士凑过来插嘴。
林薇愣了愣,面不改色的解释:“哦,我们是表亲,我在他公司工作。”
小医生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她只能岔开话题,问:“这个病要不要紧?”
“不算什么大病,就是作起来挺难受的,心跳到一百八、九十,”小医生回答,“做过这个手术,一般都能根治,以后只要保养得当,就没有妨碍。”
“手术后有什么要注意的?”林薇又问。
“嗯……不要太累,戒烟,限酒。”很普通的建议。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林薇就放下心来等,只是有些奇怪,那段日子,陈效大多数时间在香港,那里的医疗条件怎么说也比上海好,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来这里做手术,大约人都是这样的,随便什么事情,还是在熟悉地方做最安心,哪怕是陈效这样的。
两个小时过去,陈效没有被送回病房,林薇又去手术室看,“手术中”的灯还亮着。她想问里面的情况,却怎么都找不到医生,只能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她等了很久很久,不曾吃饭,厕所也不敢去上,生怕他出来的时候,外面没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几乎要哭出来,只是硬撑在那里,他们非亲非故,她搞不懂自己怎么回事,只能这样解释——他做手术没人陪着,好像是太可怜了,
四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主刀医生像英雄一样走出来,说手术比较复杂,但他英明神武不畏艰难,终于成功地将病灶彻底消除了。
照理应该附和两句的,林薇却没给人家面子,直接问:“病人呢?什么时候能送回病房?”
医生倒没觉得扫兴,还是跟英雄似的回答:“病人对麻醉反应比较大,大概要在苏醒室观察一会儿,马上就推出来了。”
林薇突然有种虚脱般轻松,饿得要死,却一动都不想动,在病房里坐等。
陈效很快就被送回来了,他神志清醒,看到她就说:“林薇……”
她却打断他,说:“手术完了少说话,好好休息,我回去拿点东西。”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多,她急匆匆从医院出来,拦了辆出租车回和平花园,大约是因为饿,说话声音颤,手脚都是软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避出去。
直到半夜,林薇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医院,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四下寂静,只有监视器出的嘟嘟声。陈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色安宁,似乎一切都好。
林薇以为他睡了,放下心来看着他,却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对她说:“把那玩意儿关了,我受不了那声音。”
“什么?”林薇吓了一跳。
“就是那个。”他指指自己左边,看起来像是个电子血压计,每隔半小时自动测一次血压。
“我去问问护士……”她走过去看了看,不敢擅动。
“问什么问,关掉关掉。”他抓住她的手。
她觉得他的手有点热,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在烧。她急起来,伸手按铃,走廊上传来软底鞋的声音,护士来了,问了什么情况,又返回去拿耳温枪。
她站在病床边等。
“林薇,”陈效叫她。
“怎么了?觉得哪里不好?”她问,又伸手摸他的额头。
“没有什么不好,”他拿掉她的手,“你得跟着我。”
“什么?”她不懂。
“别去那里上班,跟着我。”他重复。
她想起中午的对话,他问她毕业后打算干什么,她说要去那间美资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