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天城派和地虚一脉以前也没有这样一个鼻孔出气啊,怎么?联盟了?”黄谴长老皮笑肉不笑,看着宋、容二人一唱一和时冷冷拂袖,道:“这是精英对我等妖修的不屑吗?”
“并非如此。”宋长离笑眯眯地打太极。“我们地虚一脉和天城派掐了那么多年,鬼要和他联盟,不过是为了联盟大义着想。”
“大义?”听宋长离说的冠冕堂皇,黄谴却知道这老东西在满嘴跑火车,嘲讽似的笑了笑,就转身出了会议室。
室内一半长老见他出了门,对视一眼也就纷纷离去。
“见笑了。”人都走完了,连宋长离也捋着胡须溜的没影,天城派掌门容真才无奈地对整理材料的顾君行笑笑,道:“联盟总是这样,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望和能力的人主持大局。”
“所以您和宋长老过不去,也是因为为了培养爱徒吧。”可惜宋长离也是如此想的,顾君行轻笑:“叶之问与容砚天赋异禀,更难得的是心怀大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谁也无法预估他们未来的成就。”
容真沉吟了一下,承认道:“我确实有私心。容砚是个好孩子,刻苦努力,对门派和联盟忠诚,又是我天城派徒,我不支持他支持谁呢?但是,唉……”
“怎么?”顾君行一怔,看容真的神情隐有痛惜。
“不瞒先生,虽然外界不清楚,但各大门派都知晓。容小子,他有四分之一妖族的血统。”容真道:“而在联盟,非我族类,意味着上升之路就断送了,我即使再心疼他,他也只能在执行部门有所建树了。”
顾君行顿了顿,苦笑:“散修的地位低下,是门派传承隔阂造成的壁垒,还能通过提供平等的教育来慢慢改善,而妖修的问题更加难以解决,那是观念问题。联盟成立时,他们就没有得到所谓的平等。”
容真叹息:“黄家是妖修世家,自联盟成立伊始就开始致力于改善妖修地位,但依旧没什么成效。每一个妖修都要在联盟打上烙印,以防危害世间,联盟亦然掌握他们的定位和妖魂,百余年来三次妖修叛乱都是为了争取自由,可结果都是大批妖修被处决,妖修地位也是越低下了。”
顾君行道:“会有解决之道的。”
容真神情一变,讶然道:“顾先生说的可是真的?莫要安慰老道。”
顾君行的脊背挺直,如松如竹,有种非同一般的坚韧。窗外夜幕已然浓深,他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唯有漆黑如子夜的眼眸中有着决然的光。
“联盟也曾有过一百余年的和平。但这样的和平,是建立在散修的泪水和妖修的尸骨上的,与其继续心安理得地吸他们的骨髓,不如将腐朽的制度彻底毁掉。若是不打破这一层壁垒,哭声永远无法透过城墙,传到歌舞升平的城池中来。”
容真一顿,作为天城派掌门,他受立场限制,是万万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但是顾君行可以。他拥有修界至高异宝秩序之卷,他的存在就是华夏修界的正统,无人可以质疑。他身后站着将夜,是他无往不利的战神。
他能做到的事情,比起天城派,比起地虚一脉,要多得多。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平衡,但每个人都有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力,我们不该认为踩着一个种族、一个阶层上位,是一种理所当然。容长老,联盟应该变一变天了。”
“你要如何做?”
顾君行没有回答,只是将桌上的文件拿起,走到门边微微一笑。
“三年,给我三年,我能给散修和妖修一个他们所期盼的未来。”
——
顾君行踏出联盟总部时已然华灯初上,他出来的急,只披了一件大衣,神色倦倦。
谈判是非常耗费精力的,何况是要和一群老谋深算的狐狸周旋。顾君行搓了搓手,抬头的时候却见将夜正倚在树下等他。
月华拢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的银上镀了一层流光,衬的他的容色越美丽。而他一身硝烟气息还没褪去,银灰色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明灭不定。
“刚刚结束?”将夜摸了摸鼻子,声音轻而沙哑,仿佛像他犯事的学生,无害地在他面前低了头乖乖认错。浑然不像个杀神。
“把我哄去休息,然后自己出去浪……你还知道回来?”顾君行似笑非笑,看不出到底生没生气。
他当然应该生气。将夜心想,我破坏了他的计划,自顾自地去打下了黄泉碧落的据点,不仅打草惊蛇,而且还暴露了自己。
但他绝不会后悔如此做。
将夜从怀里取出一朵白色的花递给顾君行。它在刺客的手心中颤抖着花瓣,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稚弱无辜的羽毛。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送出手,低声解释道:“我从黄泉碧落分部里摘的,这是这个季节唯一开着的花。”
他斩将攻城,身披一段腥风血雨,收刀之余只来得及折花为手信,算作他难得的服软。
将夜一生自由,只做符合自己意志的事情,所以他也从不曾为之道歉。无论他是错是对。
顾君行没想到看似冷酷无情的刺客,还有这点柔软心肠,于是失笑:“这是风信子,没想到这个时节就开了。”他心里微微一动,用手指摩挲着花朵柔软的蕊。
他折了一朵花送到他面前,看似轻若鸿毛,实际上却是奉上了两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