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上栽跟头的不乏出名之辈,全被他喂了蛊虫,所以手上的蛊皇营养好的过头,成天向他要祭品。人过半百的阿尔古只得勤勤恳恳地为伺候蛊皇四处捕猎修士,逮凡人炼蛊,手上命案累累。
他正在摆弄手中人骨炼化的骨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有客人大驾光临了,大家还不迎接一下?”
他说罢,把骨笛放在唇边吹奏了几个音节,他的脚边便沙沙地钻出不少毒虫,霎时间蔓延了整个山坡。
“你要找我?”顾君行的手按在了将夜的右手背上,轻轻抚了抚,制止了他抽刀的动作。然后他向前一步,沉静地问道。
“这位俊小哥可是顾君行?拿着秩序之卷的那个?”他声音酥软动听,带着些调笑。不像是三十年前就成名的邪修,反倒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是我没错,可以放过这里的学生吗?”顾君行看了看山坡上倒着的学生,他们脸上泛着青黑,看上去已经中了蛊毒,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
“不要怪我,是我的宝贝儿饿了。”阿尔古素白的指尖停着一只硕大的蛊虫,青黑色的丑陋身躯,约有八足,看上去让人心生寒意。“黄泉碧落之中,你的人头价格已经到了五千灵石,这么大一财富,我要怎么花呢?”
他说罢,竟摆出一副畅想的神情,俨然是看不起这个刚刚进入修界门槛的普通人。
顾君行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容砚冷声道:“可惜,你们黄泉碧落派来暗杀他的人全都在监狱服刑,这五千灵石,你下辈子怕是也得不到。”
阿尔古却是玩弄了一下手中骨笛,放在唇边吹起了诡异的调子。
“哦呀,现在的后辈可真是不尊重老年人。我成名之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小朋友。”
容砚向前一步,挡在了二人前面。他这次任务拿来了避毒的法宝,但是仍然不自信能够抵挡住阿尔古的毒术。
而阿尔古却妖妖娆娆地一笑。
他的身影便淹没在了弥漫的毒雾之中。这里是背阴处,平静无风,浓稠的白色雾气转瞬间笼罩了这一处。他的身影在雾中模糊不清,而四面八方传来的笑声重重叠叠,仿佛他有无数个分|身一般。
“二位小心,他最拿手的就是毒雾——”容砚以袖掩住口鼻,提醒道。他眉头深锁,用中握着的避毒法宝支起结界,道:“请到我身边来,这是总部的避毒法宝。”
顾君行吃过毒雾的亏,向着容砚的方向靠近几步,却见阿尔古吃吃一笑。
“上次吃过这个法宝的亏,我回去研究了一下,这毒可不是那么简单哦,可以让你们看到潜意识里最痛苦的事情。”他道:“猜猜看,你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容砚猛地一震,眼前一阵昏黑,他错愕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只感觉头像是炸裂一样的疼,眼前竟然出现了些许幻觉。
顾君行苦笑道:“是刚才听到笛声的时候吧。”他同样也没有防备之前的笛声,怕是要被拉入幻觉一阵子了。不过还好他精神力强大,破障而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他自小便冷心冷情,他很好奇,自己潜意识里最恐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自从进入毒雾后,白衣兜帽的刺客一直没有说话。
将夜抬起眼静静地注视着前方,表情沉静而哀默。
——
顾君行手里提着灯,走在漆黑的空间里。
这里似乎是他的回忆。童年他仿佛被剥夺了七情六欲一般,与世界格格不入,即使父母双亡也无法表达出悲伤。少年时他孤身一人渡过漫长岁月,从零开始,去学会关心这世界的一草一木,学习所谓的‘慈悲’,青年后终于学会了用微笑掩盖真实的自己,温柔待人,成功地融入俗世,成为碌碌红尘的一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至疏至远,仿佛在看着别人的人生。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漆黑的夜里,白袍刺客在迷雾之中降临,如分花拂柳一般穿过重重迷障,走到他的身边。
他是一道掠过原野的烈风,是皑皑山巅的孤独冰雪,穿过时间的洪流而来。
这是幻觉。顾君行冷静地想到,而将夜的出现,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他微微闭了闭眼,不想再看下去,正要用他强大的精神力打破幻觉。站在他面前的白袍刺客却用温柔到刻骨的眼神凝望着他,然后用力地将他拥入怀中。
顾君行错愕之中,并没有拒绝这一个拥抱。兴许是因为之前无疾而终的撩拨,或是因为对方暧昧的言辞也曾引起过他的情绪波动。
然后他感觉心口一凉,像是锋刃穿透肉体的闷响。他低头看了看胸口,赫然现,讨逆的刀刃穿胸而过。
这就是我潜意识中最惧怕的事情吗。顾君行无声地笑了。
他的确说准了。
——
将夜其实本不会被这种低端的毒雾影响,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效果是勾起人最深层的回忆。无论是痛苦也好,悲伤也好。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记忆之中那个身着法袍的孤独背影。
而他亦然如愿以偿。
“我本以为我已经忘了他的样子。”将夜于虚空之中抬起手,轻微地勾勒那人脸庞的轮廓。
他捻起挚友的一缕金色长,只觉得抓住了一丝滑凉的明光,然后他见到对方的身影开始模糊,如梦幻泡影一般,转瞬间在他的手指尖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