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粲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自当年那事之后,她自己练了几千遍几万遍疗伤仙咒。
但真到了要用上的时候,还不是念了好几次才念对。
妖潮汹涌而来,修士们这才从无瑕仙体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纷纷重回归战线抗妖,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刚才生的事,但人人都能感受到,擂台上的气氛不一样了。
商粲懒得去理他们怀着什么鬼胎,事到如今,去晨钟处解开灵力结界这件事算是告吹了,她也不再想去管这些人的死活,只面无表情地护着云端往擂台中间走,一直不作声的云端却停下了脚步,对回过头来的商粲摇了摇头。
“……不成的。”
她说话时的神情很平静,似是对自己这份惊世又危险的体质暴露并没有什么忐忑之情,若不是腰间还染着片触目惊心的红,商粲完全看不出她与平时相比有什么反常之处。
不成的?是什么不成?
是说不开结界是不成的,还是说只躲着是不成的,又或是说商粲想让这些修士打头阵应对冲着她来的妖潮是不成的——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商粲此刻想听的话。
“商、啊,宫商、师姐?”
挽韶不知何时悄没声地摸到了她身侧,生疏地唤着她,商粲想自己的脸色此刻定然很不好看,否则挽韶也不会是这么一副谨慎小心的表情。
她大概是目睹了事情生后有点担心,故而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商粲转头看了看她,女人明艳的面上带着关切和探询,商粲在心中轻叹一声。
等下该向挽韶好好道个歉的,毕竟她已经决定了要做件很对不起碧落黄泉的事。
就算是现在,也仍有若有似无的目光向她们投来,那已经不是之前投向云中君的单纯尊敬仰慕的目光,而是审视的、好奇的,甚至是像是在观察一个珍奇的物品一样、缓缓舔舐而上的贪婪目光。
让商粲厌恶透了。
“你先下去。”
商粲转头对挽韶说了一句,然后不由分说地握住云端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向擂台中间走去。
云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微微蹙眉:“等……”
“借我一用。”
腰间的佩剑经过她方才的怒气已经在剑鞘中断裂成几段,不堪再用。商粲不客气地从云端腰间摸上无忧剑柄,锵锒一声拔剑出鞘,云雾般的剑光登时倾吐而出。
二人此时已经来到擂台正中央,似是被这份剑光刺激了,有急不可耐的妖兽从空中朝着云端飞扑而下。
霎时间,众人只看到擂台之上光芒大盛,如瀑般的的白色剑光长驱而出,将那妖兽整个席卷进去,剑光过后,连残骸都没有留下。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商粲眉眼间升起一股戾气,声音却意外地温和,与她的形容、口中的话都毫不相配。
她正握无忧,朝着擂台中央沉肩刺下,温声道。
“都滚下去。”
擂台之上静了一瞬间,随即以无忧为中心,猛地横向爆出极强的灵力冲击。除了商粲和云端之外,擂台上的其余人全部都受到了波及,毫无反应时间地被从擂台上震了下去,瞬间台上便只空荡荡地剩下她们两个人。
台下一时哎呦声四起,怨声载道,商粲却只当没听见,抬眼望向没了遮蔽物便更喜出望外地朝二人扑来的妖兽们。
她轻巧地拔出无忧,却反手重插回了云端腰间的剑鞘。
好吧,如果刚才不成的话,那现在她就做点儿成的事吧。
商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妖潮,缓缓闭上了双眼。
识海微动,推生波澜,然后是水面翻腾,隐在其下的事物终于又浮现出来。灼灼逼人,熠熠生辉。
是一团金色的火焰。
“落。”
商粲轻声念道。
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就于顷刻之间灼热起来,然后是无数明亮的金色携着毁天灭地的炽热从天际破空落下,重重坠地,那片光景透过她仍闭着的眼帘,明明白白地映在她眼前。
耳际同时传来了妖物的惨嚎和修士的惊呼,鼻尖嗅到的是火焰灼烧过后的气味。是生命在流失的气息,强大又无情。
“……天火。”
从她身后传来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商粲长长眼睫颤了颤,无声地勾一勾唇角,又落下。
她睁开双眼,从天际落下的火流星已经停止,折磨她们许久的灵力结界已在那修罗般的力量下被撞开,眼前是在火焰中挣扎着的妖潮,红莲般的火焰在四周起舞,映的半边天空都红起来,让太阳都显得失色。伴随着穿破云层的刺耳嚎叫,往日仙门此刻竟宛若阿鼻地狱。
商粲面色如常地眨了眨眼,火焰便听话地变小然后消失了,独留灼烧过后的妖物尸体和一地焦黑。
不过瞬息,妖潮已被天火灭去大半。
她左右扫了一眼,她控制的不错,没有伤到妖潮以外的修士,只是天外天地貌难免受损,原本山清水秀的仙门洞府此时看起来颇有点凄惨。
“走了。”
商粲说着往台下斜斜瞥去一眼,挽韶叹着气从一众还没能从方才的雷霆一击中反应过来的修士中走出来上了擂台,表情十分复杂,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沉默地站到了商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