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话说出口又觉得显得太过敷衍,商粲觉她很难找准自己此刻该有的人设,迅敛起纷乱的情感,囫囵一拱手:“云中君辛苦了。”
深谙说话之道的商粲心知对话要有来有回才能继续的下去,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客套一句后干脆地闭了嘴,想要尽快结束话题的心思溢于言表,就等着和云端拱手作别,然后把今夜这个莫名的突事件翻过页去。
“嗯。不少前辈直接去了郊外。”
但云端显然完全没接收到商粲的这份心情,一反常态地开启了话题。
饶是商粲满心都只想快点跑路,却还是对她的话生出些疑虑,终于还是忍不住反问道:“……郊外?”
云端轻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回道。
“入夜时分,魔修粲者在郊外出现了。”
“……”
“不要出去。”云端墨玉般的眸子再次朝商粲看过来,碎星似的眸光微微颤动,最后补充道,“很危险。”
入夜之后就老老实实缩在天外天等着开饭的粲者本人默默站在她面前,感到心情十分复杂。
……那个假粲者竟然还在搞事情,看来怕不是今晚就要被天外天的修士抓住了。
商粲倒是有心想亲自去看看情况,但想想要溜出去就得先想法子过了云端这一关——商粲默默放弃了这个念头,做出惊诧畏惧的样子来:“竟、竟有此事,那作恶多端的魔修——”
……她为什么非得在云端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不可?
心念转到这,商粲一下子泄了气,堪堪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再次试图为这段对话做结。
“多谢云中君相告,那我这就先行一步回屋了。”
总算是看到云端点了头,商粲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就往来路走去。
但这口气只松了不到两息的时间就被迫又提了起来,商粲停下脚步,略带无奈地回头望去,果然看到那全没有隐藏行踪意思的人也跟着停在她身后三步处,一脸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
商粲扯出一个笑容,亲切地问道:“云中君也要回房间了吗?”
谁料云端坦荡地摇了摇头,否道:“没到时辰。”
大概是商粲面上“那你跟着我做什么”的意思表现的太过明显,云端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解释道:“第五个。”
“……什么?”
“今晚溜出来的人,你是第五个。”
“……”
商粲啼笑皆非,心中暗笑着这群修仙的也不太老实,难怪云端抓人抓的那么熟练。
她正想说些场面话表示她绝不会再犯,那边不放心似的直直盯着她看了半天的云端又主动开口道:“有人怀疑粲者是冲着道心莲子来的,在天外天有内应。”
说着云端便似是随手般舞了个剑花,眼神深深地扫过商粲,意有所指道:“所以不要乱跑。”
商粲——商粲还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笑了两声说些当然不会了的苍白话语,暗自决定明天再见到挽韶时千万和她打声招呼,别露了馅顶了锅当这冤大头。
只是眼下她似乎已经引起了云端的注意,对方大有不亲眼看着她回房就不走的架势。商粲难得有几分懊恼,早知道就再晚点儿出来了。
要知道,让她和云端聊这十分钟的天,可远比让她打个一整天的架要难受的多得多。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只有云端嫌弃她话多的份儿,到现在竟然也有她觉得和云端聊天难受的一天。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聒噪也好,云端好像从来没嫌弃过她。别看云端长得一副清冷难亲的样子,其实这小孩儿脾气好的惊人,她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做过不少肆意妄为的事,但云端从没对她生过气——
……嗯?生过气吗?没生过吗?
总觉得有种模糊的“似乎能想起什么”的感觉,商粲被这种若有似无的印象困扰着,出神地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转身关上门扉,看着那抹一路上都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的白色身影慢慢被合拢的门扉掩盖。
在彻底合上门的时候,商粲突然想起来了。
生过气的,只有那么一次,云端生过她的气的。
*
翌日,天高气爽。
商粲却神情萎靡,看起来与这份好天气格格不入。
天外天的晨钟响的太早。她本来昨天晚上就睡得够晚了,谁知道卯时就听到那穿透力极强的钟声敲个不休,气得她咬牙切齿从床上爬起来,满心不情愿地跟着风雅居的其他修士一同回到了天外天演武广场的擂台前,找了个角落缩着放空。
即便是在青屿的时候她也从没起这么早过,更别提在碧落黄泉散养的这些年,没昏睡到日上三竿都算她醒得早。
商粲毫无形象地打出巨大一个哈欠,心中更坚定了要趁早想办法找到道心莲子在哪、然后再找机会偷走它的想法。
挽韶在她打出第六个哈欠的时候找到了她,灵敏地从人群的缝隙中穿梭过来站到她身侧,扫了商粲两眼,语气十分幸灾乐祸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晚上去偷鸡了吗?”
“说得好,我今晚就去天外天的厨房试试偷个鸡出来。”商粲慢吞吞往旁边的石柱上一倚,恹恹道,“至少云端总不可能在那儿守夜。”